七对的纸扎。

现在少了一个纸扎童女。

我家地方就这么大点，这些纸扎都是我挨个搬过来的，它又不能长着腿跑，怎么会丢呢。

横竖数了一遍，确实数量不对。

我正要调头找，柳云辞猝不及防捂住了我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抬头看了看他，随即屛住了呼吸。

房间安静了下来。床的方位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我跟他对视了一眼。

柳云辞沉声道：“出来！”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顿。

柳云辞将我护在了身后，朝着床位说道：“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出来？”

我借着他的肩膀，探头看过去，见床单从里面掀起，露出来一条纸扎的手臂。

那纸人完全活过来了！

它从床底飘着出来，一双黑瞳在有些恐怖的面容上乱转，翻着白眼，从血红的嘴唇里发出瘆人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老天爷！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咽了口唾沫，害怕地攥住了柳云辞的衣角，艰难别开脸，生怕多看那几眼纸人晚上就要做噩梦。

“从纸人身上下来，这不是你该动的东西。”

柳云辞倒是很心平气和。

我又大着胆子凑头去看，那纸人在半空中飘着，嘴里不断发出尖锐的笑声，是男是女分辨不出来。

柳云辞皱了皱眉：“我念在你身世叵测、可怜，好声好气跟你说话，劝你识趣点。”

那纸人在地上转着圈，忽地一阵风似地飘过来，飘在我们面前，它身上的纸张猎猎作响，咯吱咯吱的，跪在我们面前，低头作揖，叽叽咕咕像是说着什么。

房间里的温度很低，纸人离得这么近，我几乎都要贴在柳云辞的身上。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又对着纸人说道：“等过些时日，我会再为你寻上一具替身，送你离开这儿。今天不行。”

“我知道你可怜，但是你跟生母已经是阴阳相隔，你的出现只会平添因果。至于其他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要学会放下执念，才能早日魂归大地。”

纸人匍匐在地上良久，我看到它身上闪过一阵白光，紧接着瘫倒在地上，跟我身后的纸人没了什么区别。

柳云辞提着纸人重新放回纸堆里。

我也松了手，问道：“怎么回事。”

“之前跟你说过，你这住处不太干净。”

柳云辞扫视着这间物资，说道：“如果不是有你父亲护着，身处这种凶宅处，这些事情你早就该撞见了。”

我一愣。

难怪这个小区的租客，来了又走，走的时候各个行色匆匆。

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当然，之前也没空跟邻居们打交道。

“老林头的纸扎有功德，上请过天、下过阴曹，是极好的替身，刚刚上了纸人身的小姑娘才四岁，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懂事，被人所害困在这儿已有七年，想见妈妈。这住宅里有镇物，她出不了小区门，所以才会想到争个纸人当回阳身，混出去。”

柳云辞的手掌落在我的头顶：“别怕。”

我哑然，问道：“你刚刚是提到了我的父亲吗？你说他护着我？他在哪里？”

“已经走了。毕竟斯人已逝，他得去他该去的地方。这些年也是担忧你，所以才强留了几年，免得你遭阴灵、邪祟的侵害。”

柳云辞揉着我的脑袋，安抚着说道：“以后，让我来护着你。”

他说的云淡风轻，我心底犹如泛起了惊涛骇浪。

我呆呆看着柳云辞，脑海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可是眨着眼睛，我有些眼酸，一句话都说的艰难。

我想不明白。

我爸是死了之后才良心发现了吗？

真可悲。

他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家产化为泡影，我爸跟我坦白：“囡囡啊，爸赌博欠了很多钱，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你别恨爸。”

我看到对于一个刚上大学的人来说，堪称天价的数字，眼前一黑。

我爸抱着头哭，我也哭。

我能怎么办呢？

本来我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被爸爸叫宝贝、千金的。

如今天是塌了，但人还得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我说：“没事的爸爸，我们慢慢还，你还不完，我来还。以后不赌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但第二天，我去学校办理休学，回来时，我爸就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从我家曾经的公司大厦楼上一跃而下。

从此，世间我就没有亲人了，只有我自己。

柳云辞动了动身体，我连忙从回忆里抽神，有些惶恐道：“你要走吗？”

他侧目看着我，我将他的衣角紧紧攥在手里。

“能不能，别走。别留我一个人，我害怕。”

这些纸人就堆积在我家，如果再被上了身，我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