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又走后窗，这次钻进了蒲灵的房间。

“蒲灵，快收拾东西！”牡丹快速走到衣柜下，将绛云草掏了出来。

蒲灵看着牡丹的举动，圆圆的杏眼里净是迷茫：“姑娘，收拾东西做什么呀？”

牡丹飞快换了衣服，把绛云草塞进衣袖。一抬头，利落地扔了一个飞镖把装着金银细软的布袋从房梁打下，精准地抓在了手里，一脸严肃：“这金凤楼不能待了，因为救巫珩，宋宴盯上了我，赶快跑。”

“啊？那少族长呢？”蒲灵小脸发白急切地问。

“放心吧，他逃了。”牡丹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快步从脱下的棉袄里翻出个盒子，丢给了蒲灵，“喏，这玩意你留着吧。”

蒲灵接住后懵懵懂懂地打开盒子，却没想到里面躺着一条蠕动的黑蛇。

“啊！”蒲灵被吓得差点丢掉手中的盒子，冷静后定睛一看，惊呼：“是黑羽蛇！它怎么……”

“嘘，小声点。”牡丹提醒蒲灵。见蒲灵还是呆呆地，她耐心地解释道：“你们少族长养不起丢给了我，我想你更熟悉黑羽蛇，那它就归你了。”

牡丹已经收拾好了，甚至给脸上用特制药水上好了妆。对着镜子一照，镜子里的女人塌鼻子、小眼睛、黄皮肤，怎么看都只能勉强算作秀气。牡丹安心了，这特制药水一加十天半月都能维持这幅模样。

她对蒲灵道：“跟我走。”

蒲灵看了眼窗外，白茫茫的天空中一只信鸽刚好消失于云端。蒲灵欲言又止：“可是……”

“你今天怎么了？”牡丹催促，“别可是了，走！”一个闪身又从后窗钻了出去。

两人偷偷摸摸走后门溜出金凤楼，一路顺利地走出到了城外。

城外山路。

蒲灵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体力撑到此时有些累了，对牡丹说：“姐姐，我们要不休息一下。”

牡丹点了点头，“好。”两个姑娘寻了个树荫休息。

甫一坐下，一股凉意直直从身后逼来。

有人！

“谁？”牡丹厉声嗬道。

只有树叶在微风下摇曳的声音，并无异常。

但牡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人。

果不其然，一片树叶掉落于地的时间里，树丛中缓缓走出一个男人。他戴着黑斗笠，看不清容貌。全身上下只有腰间缠着银钩鞭，并无其他武器。

明明此时是正午，阳光明媚。这个人一出来，他身边似乎阳光都被吞噬了一般，阴森暗沉至极。

他只是平平无奇山野村夫的装扮，却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然而，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这人开口道：“桀桀，姑娘果然敏锐。”他的嗓音很奇怪，像是被火烧过一般沙哑，又像是掐着喉咙说话。但听语气，应该是三十左右的年纪。

牡丹印象中并无这号人。

“你是谁派来的？”牡丹眼睛微眯。

“姑娘看着是个聪明人，不妨猜猜？”男人笑了，声音粗粝可怖。

牡丹脸色寒如霜雪：“我没有功夫和你叨唠，滚。”

“真是可惜了个姑娘。”那男人假意叹了叹。“沾上了金凤楼，就由不得你说走说留了！”

话毕，他一把抽出银钩鞭，长鞭一抖如银蛇一般刺向牡丹。

牡丹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一把抽出包袱里的月娄剑，格挡住银钩鞭。

“祝青竟然出尔反尔？”牡丹秀眉紧蹙，是真的怒了。她向来不敢相信人心，却没料到祝青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贪得无厌。

带着愤怒，牡丹一剑比一剑凶狠。

正和斗笠男斗得不可开交时，牡丹却听见了一声惨叫：“啊！”

是蒲灵。

发生了什么？牡丹扭头一看，却见一个满脸胡茬面目凶神恶煞的壮汉抓住了蒲灵，用匕首抵着蒲灵的脖子，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刀血痕。

蒲灵眼里布满了恐惧和惊慌，显然也是没有料到。

而牡丹转头蒲灵之时，斗笠男左手悄然投出尖刀，趁机刺中了牡丹的右肩。

“无耻！”牡丹回过头，捂住流血的右肩，眼眸中尽是怒火。

斗笠里的声音沉闷又得意：“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

牡丹哪怕肩上受了伤，攻势也不肯减弱半分。然而这个不知金风楼从哪里找来的这个斗笠男，竟然化解了她大部分的攻击。牡丹费尽全力，也只是在他右臂上狠狠砍了一剑。

然而屋漏偏逢雨，她隐隐地感觉到心脏猛地一抽痛。因着疼痛手中的剑迟缓了一瞬，就被斗笠男一鞭子击中了腹部。

“唔。”牡丹闷哼一声，身体脱力一滑，跪倒在了地上，吐了一大口血。

心脏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嗷！”身后又有惨叫声，这次不是蒲灵，而是那个架住她的凶恶壮汉。

原来是蒲灵挣扎时，装着黑羽蛇的木盒掉出来打开了。黑羽蛇通人性，立刻蹦上去咬住了壮汉的脖子，毒液迸射进壮汉的血管。

噗通，两百斤的壮汉倒地而亡。

蒲灵脱困了，焦急着想要上来帮忙。

牡丹对她摇头，捂着心脏说：“快走。”

“姐姐……”蒲灵眼眶通红，泪水涟涟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牡丹。她捧着黑羽蛇盒子，想要靠近又不敢。

然而牡丹知道，黑羽蛇只能用作突袭，斗笠男显然已经有了防备，再攻击多半是无用的。

她吃力地对蒲灵吼着说：“去找师傅。”

“姐姐……我不能抛下你。”蒲灵捂着嘴痛哭连连摇头，内心无比自责。是她没用，害姐姐分心，她怎么能独自逃生。

“走，我会活着见你，相信我。走！”牡丹撑着剑起身拦住斗笠男，目光坚定地对蒲灵说。

蒲灵咬破了唇，看着牡丹说：“一言为定。”牡丹点头。

蒲灵走了，消失在远道。

牡丹松了口气，咬牙抵抗着身上的疼痛，持剑拦住斗笠男。

斗笠男冷哼道：“呵呵，姐妹情谊真是让人感动。”语气分明是不屑。他这种刀尖舔血的人早就抛弃了这种人类的情感。

情感，不过是杀手的绊脚石。

但他不介意放着那小丫头一马，因为这个叫做牡丹的女人，可有意思多了。

“祝青给了你多少钱？我可以加倍给你。”牡丹抹掉嘴唇的血，冷冷地看着斗笠男。

隔着斗笠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有阴森森的声音透过黑纱：“加倍？真是让人心动。”他一闪，站在了牡丹面前，沙哑着说：“可惜有江湖规矩在，我只能对你动手，别怪我。”

他一爪运力攻向牡丹，竟然是直冲她的丹田。

牡丹侧身猛地一躲，还是被伤中了，又吐了一口血。

牡丹估量斗笠男的实力，恐怕和全盛时期的自己不相上下。然而他却不是一来就下死手，而是借着她分心之时偷袭，一点点消耗掉她的力量。

真是阴险至极。

刚才这一击，让牡丹瞬间明白了斗笠男的目的，也明白了祝青的意图。

“原来她是这个打算。”牡丹扯了扯嘴角冷嘲。祝管事是要废掉她的武功，送回金凤楼做终生禁脔。

她闭上眼睛咽下口中的血，睁开眼睛盯着斗笠男，染血的红唇缓缓勾出一抹凄艳的笑。

哪怕她最后难以从斗笠男手中逃脱，她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她凭借着毅力又一次站起了身，持剑攻向斗笠男。

斗笠男讶然，黑纱后的面容也有些波动，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有力气反抗他。

接下来的几回合，斗笠男也凝重了很多。牡丹的月娄剑几次擦着他的脸而过，黑纱被刺穿了几个窟窿。

牡丹奋力一击，横扫剑尖刺进斗笠男的胸膛。但只有极短的一瞬，很快就被斗笠男摆脱了攻击。

斗笠男低头看了眼流血的胸膛，面色真正的阴沉了起来。整个人四周似乎围绕起了一团黑气，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他将内力注入银钩鞭，狠狠地一挥，也不顾祝青说过的不要伤牡丹面容的叮嘱，直直甩向牡丹的脖颈。

是真的动了杀心。

然而牡丹此时的状态，已经无法抵抗。

难道今日难逃这一劫？

牡丹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她好不容易活过来一回，还有大仇未报，又怎么甘愿死去。

“铮……”

耳边似乎响起银钩鞭跟刀剑相击的声音。

牡丹猛地睁开眼，却因失血而视线模糊，只见一个持剑的人影站在了她身前，挡住了这一击。

然而心脏又狠狠抽痛，就这般把她彻底带入了黑暗，她无力地倒下。

黑暗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湛蓝天空中一轮太阳明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