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莫大武馆的小院中,夕阳微坠。
老榆树下,莫大躺在青石桌上就着美酒啃着花生米,口齿不清地低声重复道:“嘿嘿,这五百两能买多少苍梧清呢......”
莫九扶着额头不忍直视,这死酒鬼刚收了弟子,就算是为了人家的银子,好歹做做样子也好啊。
莫九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这死酒鬼是指望不上了,丢下烂醉如泥的莫大不管,莫九把原来莫茵茵的那间房间清理出来给厉无咎。反正小丫头自从住下之后,每晚都往莫九房里跑,莫九干脆在房间里弄了一张简陋的木床给小丫头睡。莫大武馆除了中堂,还有三间土房,莫大一间,莫九一间。小丫头来了之后便安置在那间空房子,但小丫头自从住下之后,每晚都往莫九房里跑,莫九干脆在房间里弄了一张简陋的木床给小丫头睡。莫茵茵原来的住处便空置了下来,如今正好让给这新来的小师弟。
三人吃过晚饭后,莫大这才悠悠地醒来,他斜斜倚坐在中堂的门槛上,看着桌上地空盘子不满道;“小九...你个不孝子,吃饭竟然不喊我,你就忍心看着为父饿死?”
莫九翻了一个白眼,开始收拾碗筷,只当听不见这死酒鬼的屁话。
厉无咎倒是像是变了个性子,倒了一杯水递给莫大,他蹲在莫大身前问道:“庄稼...呃...师尊,我爹呢?”
“唔...小秀才啊...让我想想,好像说是回那什么蒹葭山了,还说在耄耋酒栈给你留了些东西,让你回来后去取来...”莫大喝了一杯水,似乎清醒了些。
“就这样回去了么...”厉无咎情绪有些低落。
对于厉思齐这个父亲,在厉无咎心中是敬畏多于其他的。对于所有人都温润如玉的父亲,唯独对他极为严厉。而偏偏厉思齐贵为蒹葭山山主,又是周天境的宗师强者。
厉无咎虽是天才,得老祖厚爱,终究还是无法避免笼罩在父亲的光环之下。蒹葭山之外提到厉无咎,众人都会恍然道:“哦,是那个蒹葭山山主的独子啊!”
所以厉无咎自踏入武道起,便把天下第一挂在嘴上,他要当那天下第一,而不仅仅只是蒹葭山山主的独子。
“我要去一趟耄耋酒栈!”厉无咎站了起来。
莫九抬头看了一下微暗的天色,说道:“早去早回,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厉无咎咧嘴笑道:“知道的。”
出了莫大武馆,厉无咎在榆子巷口回头看了一眼那渐掩在夜色下的高大老榆,“要在这里呆到驭物之前么,还真是有点久呢...”
白袍少年郎出了榆子巷,打了个冷颤。他骂了一句,“这鬼天气还真是邪乎,不管了,先取了东西再说!”
厉无咎循着记忆奔向耄耋酒栈。
却没发现,天色渐暗,一路的桑槐随着夜风摆动,渐渐拼出一张鬼脸。
......
大半个时辰后,厉无咎气喘吁吁地来到耄耋酒栈,那门上的两个大红灯笼里头的烛光涌动,映照着耄耋酒栈的牌匾。
“呼...终于到了,这破地方,路都是七弯八拐的,差点跑断小爷的腿。”厉无咎嘴上骂骂咧咧地走进了耄耋酒栈。
酒栈里还有两三桌食客在喝着小酒,掌柜柳奎端坐在柜台前小酌,边上还放着一个绣着夔龙的包袱。
厉无咎上前两步拍了一下柳奎的肩膀道:“柳掌柜的,喝着呢?”
柳奎回头笑道:“原来是厉公子,这都戌时了还过来呢?”
厉无咎点头道:“我爹在酒栈给我留了几样东西,我来取走。”
柳奎把柜台之上的包袱递了过来,笑道:“是了,厉兄留下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厉公子不喝两杯再走?”
厉无咎接过包袱道了声谢,摇头道:“不了,我得先回莫大武馆了,改日再陪柳掌柜的不醉不归。”
厉无咎拎着包袱转身向酒栈外走去。
“厉公子,接好喽!”
厉无咎闻言转过身来,却是柳奎丢过来一只酒葫芦,厉无咎伸手稳稳接住酒葫芦,掂量了一下,里面装满了酒。白袍少年郎一脸疑惑地望向柳奎。
柳奎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送你两斤苍梧清,路上壮胆,不要钱!”
厉无咎只好一手抓着酒葫芦,一手拎着夔龙包袱,一头雾水地走出了耄耋酒栈。
柳奎若有所思看着厉无咎渐行渐远的背影,而后环视了一周酒栈大堂里的几桌食客,很是怪异地道了一声:“小二,没人了,关门打烊。”
“好勒,打烊了~”
小二的声音拖得很长。
大堂里的几桌食客无人言语,纷纷起身,有条不絮地朝门外走去......
夜色更浓,厉无咎站在桑榆镇的一个岔路口上,满脸纠结。
“这破路,怎么走来着?”
莫九不知道的是,蒹葭山的小主人对修炼如同天才,对方向地认知却恰似白痴,不然也不会驾着马车在桑榆镇外边兜转了三天愣是找不到进入桑榆镇的路。
“随便选一条吧。”
厉无咎纠结了一会儿,这破路怎么看起来都一个鸟样,他索性闭上了眼睛,随手一指。
“嘿,就是你了!”
厉无咎睁开眼睛,踏上了选中的那条路。
青空之上,乌云渐渐覆盖住了桑榆镇的上空。
“隆隆...”
一道惊雷炸响,白光闪耀在树影之上。
啪嗒~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开朵朵水花。
雨,串成细线,飘然而下。
雨点打在厉无咎的脸上,少年顿感寒意侵袭,打了一个哆嗦。
“我去,这鬼天气,雨水怎么这么凉。”
厉无咎满脸讶异,按理说,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雨水侵身也只会湿了衣服,不可能感到丝毫寒意的。自从到了这破镇子,处处不顺,现在就连这雨水也跟他作对。
呼呼~
夜风更大了,满路上桑树与槐树茂密的叶子随着夜风摇摆交织,猎猎作响。
树影耸动,在微弱的月光下躁动狂舞,如同隐藏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夜魔。
“啊~啊~”
几只漆黑如墨的老鸦盘旋在厉无咎头顶的夜空,发出渗人的叫声。
“聒噪!”
厉无咎愈感寒意透骨,把夔龙包裹背在身上,弯腰捡了颗石子丢向那几只烦人老鸦。老鸦扑腾地四散开来,落在了边上的槐树枝上,同样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勾勾地盯着那个在雨夜中瑟瑟发抖的白袍少年郎。
“妈的,太邪门了!”厉无咎嘴唇有些泛白,哆嗦地环抱着手臂。他忽得想起了白天在桑榆镇后山的清水河边莫九说过的“道理”。
晚上戌时之后不要出门!
此时落在槐树上老鸦还不消停,叫声愈发惨厉。
“奶奶个腿,早知道明天再过来取包袱了!”
厉无咎骇然发现浸在雨水中的这股寒意,体内的元气竟然对其不起丝毫作用。
雨势更大...
厉无咎心中发憷,猛地撒腿狂奔。
少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回到榆子巷,就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