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四年三月下旬,春回大地,冬季远去。春光明媚,春暖花开,正是:朝来庭树有鸣禽,红绿扶春上远林。
豫州谯县,小华庄,华府客宅。
春天的谯县果然也很美丽:绿草如荫,群芳含苞待放,如枯木逢春;耳盈鸟语,目满青枝,如春意盎然……可是,在谯县华府一所不大也不小的屋子里,却有一张与春景不符的愁眉苦脸。
“大家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可是又要分别了。”一个哀声叹气的声音响起。
天很蓝,柔和的阳光暖暖地挂在房屋的上空,带着一丝顽皮,透入纸糊的窗户里。华府的客房光线很充足。屋子本来很干净的,桌椅整齐地摆放着,但是现在这个屋子里却有几个人把它弄得有些零乱。
屋内有这样几个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还有两个十来岁上下的孩子。其中,有三个人都是相同的浓眉大眼,他们是兄弟。虽说是兄弟,长相很相似,但是他们的气质却迥然不同:年长的叫诸葛谨,英气里透着一丝成熟稳重;稍小的叫诸葛亮,稳重从容中带着一丝睿智;最小的则叫诸葛均,是个幼嫩青涩、活力四射的小家伙。屋内还有第四个人,他是一个小少年,乳名叫小童,与诸葛均的年龄差不多大,虽说没有他们三个兄弟那么英气挺拔,但他却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很是讨人喜欢。
刚才说话的就是出自于小童之口。
诸葛均终于抬起头,忍无可忍道:“林弟弟,这句话你从昨天到现在为止最少说了十来遍了,难道你都不闲嫌累么?”
小童的脑袋靠着窗户,瞧着屋内正在收拾包袱的诸葛三兄弟,无精打采道:“唉,谁让你们都要走,就剩下小童一个人了……”
“谁说大家都要走了?这不是还有黄叔叔和叙儿弟弟么?——对了,从早上就没见过黄叔叔他们了,他们在做甚么?”
“他?别提了——昨天晚上找师傅时,刚好听到他对师傅说要暂回荆州去,只把叙儿弟弟留在这里,他要几个月后才回来,估计他现在还和叙儿弟弟一块儿……”
“嗯?那你怎么不跟去看看?你和他不是同乡么?”
“……小童,还不想回去……”小童垂下头,闷闷不乐地回答,“小童舍不得师傅——哦,还有你们……”
诸葛均看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大哥诸葛谨,又看了看很认真收拾包袱的二哥诸葛亮,叹了叹气,勉强地露出一脸笑容地走上前,安慰道:“呵呵,看不出来林弟弟你还是一个情感细腻之人呀!”说罢,他很是自然地捶了一下小童的胸。
捶得虽是自然,但力道却不轻,捶在小童的身上时,令小童龇牙咧嘴的,一张脸蛋刹时变成了一张小夜叉。诸葛谨和诸葛亮情不自禁地停下手里的忙碌,有趣地望着小童怒吼道:“啊!死哥哥,你居然趁火打劫!下手这么重!”说罢,他眼红地向诸葛均反击回去。
“哈哈,活该!谁让你上次用雪砸人的?”诸葛均一躲,跑到了门口朝他洋洋得意。
“均哥哥,你真是太小气了!你死定了!要是被小童逮到的话——”小童气得咬牙切齿。
“哈哈,你抓不到的!”诸葛均的话说完,急急忙忙向屋外跑去。
“站住!别跑!”诸葛均的一捶,让小童把满怀的伤感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下子,他甚么也不管了,直直地追打诸葛均去了。
“真真是两个便扭的孩子。”在屋内终于静下来时,诸葛谨摇摇头,继续收拾包袱笑着说。
诸葛亮把华神医特意送的一些药草递给他,心中一动,补充道:“但也是很善解人意的弟弟哪。”
顿了一会儿,诸葛谨忽然问:“阿亮,你可知道这次为兄要离开的原因么?”
诸葛亮微微一笑,反问道:“兄可是要考考愚弟?”
诸葛谨没有否认,只是盯着他笑。
“呵呵,这可难不倒弟!”诸葛亮想了一会儿,先开口试探,“兄长可是因为茶馆听闻之事?”
“哦?怎么说?”
诸葛亮垂眼,轻轻道:“曹州牧备粮,自然还是对其父之殇而耿耿于怀啊……”
“是么?”诸葛谨看着诸葛亮有些躲闪的目光,心中有数,笑道,“阿亮,你可知道每次你不说实话时,目光总会躲躲闪闪的?——兄可要听实话哪,可别拿那一套陈词滥调来敷衍为兄……兄知你从小聪慧异常,何况这里没有外人,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是,让兄长见笑了。”诸葛亮抬头,眼里划过一丝智慧之光,轻声道,“曹州牧备粮,自然还是对徐州之地眼红啊。”
“嗯?怎么说?”
“兄长曾拿地图于弟,弟在图上仔细观察过了。”诸葛亮缓缓道,“徐州虽说‘百姓殷盛,谷米封赡’,然却地处南北方过渡地带,是为争夺之地,上接北方之地的青州、兖州,下连江东的豫州、扬州,此两处皆有诸侯,分别为兖州的曹操、扬州的袁术!当今天下,民不聊生,任何想要逐鹿中原之人都会对徐州虎视眈眈!如今众诸侯多皆无插足之际,加之陶州牧大人的手下误杀了曹大人的父亲,此二人负有不共戴天之父仇……亮猜想,与其说曹操是为报父仇攻打徐州,还不如说是曹操借杀父之仇意欲染指徐州!”
“呵呵,看来弟对这天下之事了解得还真不少啊。”诸葛谨回过神来,有些干笑道,“那依弟之意,天下之大可有可投之人?”
“兄可是为难弟了。”诸葛亮摇摇头,一脸懊恼说,“弟对天下大事还不甚了解,实在是想不出——不知兄长的意思是……?”
“呵呵,你知道的,咱们即将投奔的叔父大人就在袁术大人那里,而袁术大人出身四世三公,为嫡子,身份显赫……”诸葛谨有些尴尬道,“兄只是说说罢了……弟可否告之兄,在弟眼中何谓可投之人?”
“兄长,显赫身份不能代表所有。”诸葛亮的眼睛直视诸葛谨,他缓缓道,“在弟的眼里,只有怀有仁爱之心、并且不乱杀无辜的人方为弟愿投之人——”
“那若天下没有弟所说之人……兄的意思是扬州的袁术大人如何?”听到自家二弟的想法,诸葛谨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弟不了解袁术大人,弟不知。”诸葛亮注视着自己的大哥的眼睛,像是在告诉他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似的说,“弟的主公弟要自己寻找——如若找不到,那么弟宁愿躬耕于田地,老死一生!”
“哈哈,弟说笑了。”诸葛谨勉强地笑了笑,摆摆手继续收拾包袱说打了个哈哈,“为兄只是说说罢了,弟不必当真。”
“是么?”诸葛亮有些疑惑,但是看到大哥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后,便没有再开口。兄弟俩人默默地收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