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姑姑

“姑姑——”

高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见姑姑在院子里绕着圈的来回走，满脸尽是焦急的神色。

高洋忍不住跑过去。

“姑姑，您怎么了，何事惹您这样着急？”

高洋的院里只有姑姑一个人，自然是和高澄的前呼后拥是不一样的。姑姑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了，只比母亲小了两岁，实际上的身份是高洋的乳母，姑姑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站在高洋身边的人。

“我......二少爷，我......”

在高洋看来，能让自己的乳母焦急上火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个是高洋，一个就是姑姑的亲儿。

必定是关乎到心尖儿上的人，才会让姑姑如此焦虑。

高洋猜想，莫不是乳母的亲儿子纳西出了事？

姑姑早年丧夫，年纪轻轻便守寡，家产被亲戚们夺了去，独自一个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在雪夜中被赶了出来，在快要饿死的时候偶遇高洋的母亲娄昭君，这才入了高家做乳母。

只是姑姑的奶水要养两个孩子，高洋是主，姑姑的儿子从小便比周围的人生得弱小，总是生病，惹得姑姑焦心。这一次怕又是纳西生病了。

“姑姑，是不是纳西，是不是他又不舒服了？”

高洋的话似乎戳到了姑姑的痛处。姑姑的眼中含着泪，欲言又止，其实手里早就没有了什么积蓄，现在就算是去请大夫怕是大夫也是不肯来的。

“姑姑？”

高洋扯扯姑姑的袖子，姑姑回过神来，“没事的，二少爷，我自己能.....”

姑姑说完这句话便急匆匆的转身走了。

高洋注意到，姑姑在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转动了一下袖子里的银镯子，莫不是姑姑最近手头紧？

想来也是，有这么一个病孩子跟着身边又会有什么积蓄呢？回想之前姑姑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姑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多说无益吧。

高洋狠狠的踹了一脚院中的大树，只恨自己人微言轻，若是自己能够像哥哥那样在父母跟前得脸，姑姑也不会跟着自己过这样的日子......

第二天一大早，高洋早早的就起来了。

在昨晚，高洋就下定决心从今日起一定要跟着哥哥习武，就算是被武师傅们拒绝也要在一旁偷偷的学，只有足够的出挑出色，总会入了双亲的眼。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姑姑应该早早的就在院子里忙活开了，今天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莫不是姑姑也会偷懒？悄悄的自己一个人睡懒觉了？

怀着小孩子特有的作祟心里，高洋静悄悄的走近姑姑的房间，却在一个角门处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裙色。

是姑姑！

高洋惊喜的正欲走上前却见姑姑忽然跪下来，身旁被人扔下下一小包东西。

不好，姑姑的对面还有人在！

高洋迅速的躲起来，仗着自己的身量小，在一处盆景后完美的隐藏了自己。

“多谢您，多谢了，奴婢若不是为了自家的孩儿，奴婢也不会......这些银两，多谢您的打赏。”

高洋看见姑姑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手里紧攥着一小包东西，鼓鼓囊囊的，而姑姑对面的人看不真切，只能够瞧见一个紫红色的衣角。

那样的颜色好像之前是在哪里见过的？高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忽然，姑姑的下巴被那人强行勾起，姑姑迫不得已抬起头与那人对视。高洋看见姑姑眼睛通红，眼角一片湿润。

“若不是看在你生的还算白净的份儿上你以为我愿意与你敦伦？这下子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了，连你也是，跟高洋那个傻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我才是这个家里的最尊贵的嫡子，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这声音，分明就是......

哥哥，高澄？！

高洋握紧拳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顿时觉得天塌地陷一般脑中一片混乱。

哥哥，哥哥他才十二周岁啊，怎么能和姑姑做出这样的事情！

原来这个家竞没有一处东西是属于我的，就连唯一一个真心相待的乳母也被高澄强占了去。

高澄是个畜生！高澄是个畜生！

高洋恨不得一脚踢开盆景冲上前去和高澄理论，却看见角门处高澄弯下腰来，一只手揪着姑姑的衣领把姑姑提了起来，姑姑害怕极了，身子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接下来该做什么你是知道的吧？你的儿子这次能不能救得活可不是你手中的银子说了算的，可是本少爷我说了算的，你，明白吧？！”

高澄得意在姑姑的眼中看见了惊恐的神色，伸手拍拍姑姑的脸颊，像是丢衣服一般将姑姑扔在地上便扬长而去。

高洋咬紧牙，眼中的泪水直打转，攥紧拳头，恶狠狠的盯着高澄离去的方向。

“纳西，娘给你熬好了药，来——”

一个破旧的小屋，家徒四壁，残缺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脸色苍白得可怕，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纳西在母亲的帮助下挣扎着坐起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半张脸。

“娘亲，这药好苦。”

纳西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将自己手中的碗推过去。

这天天喝苦药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子，娘亲何苦去那大户人家受苦。纳西气恼的用破被蒙住头。

“你......”

“纳西，我刚刚可是听说有人嫌弃药苦不愿意喝药呢，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苦都受不了可怎么是好？”

高洋一脚踏进来，摇头晃脑的样子像一个老夫子似的，郑重其事的将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

“噗嗤”一声，纳西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溢出星星来。

“快喝药吧，不要辜负了姑姑的一片苦心，我知道你整日说着自己的嘴巴苦，特意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蜜枣，你看——”

高洋将自己身后的包裹拿出来，一张一张的展开牛皮纸，献宝似的捧到纳西跟前，“喏，我没骗你吧，你只要乖乖的喝药，这些蜜枣都给你吃。”

纳西看着一个个沾满芝麻胖乎乎乖乖的躺在牛皮纸上的蜜枣忍不住猛吞了一下口水，“我不怕喝药的，谁说我怕喝药，娘亲，我的药——”

姑姑将剩下一半的药碗拿过来，纳西一把拿过咕咚几口饮下，随即伸长了胳膊“我的蜜枣，快给我蜜枣！”

纳西张牙舞爪的样子看的高洋直乐 ，“喏，这就对了嘛。”

高洋像是抚摸自家小猫一般顺了顺纳西的头发，“你要是一直这么乖，我就再给你送蜜枣过来。”

“真的？”纳西吃东西的样子像是松鼠般脸颊鼓鼓囊囊的，猛的抬起头眼睛里像是有水晶在闪动，高洋不觉心神一颤。

第二天一大早，高洋出门的时候经过厨房，听见里面的大厨在叫嚣，“蜜枣呢，主子们的蜜枣呢？昨晚明明放在柜子里的，这是厨房闹耗子了不成？！”

高洋嘴角带笑，悄悄的顺着墙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