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容不下

几天过去了，高洋躺在床上依旧不见好转，纳西陪在高洋的身边寸步不离。

高欢也开始着急了，好几次都将大夫找过去问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句话：拖得越久越不利。

这不都是废话嘛！高欢差点没将大夫一屁股踢出去。孩子这样病着，娄昭君依然在前院全心全意的顾着高演，高欢对此深感无力。

“额，嘶——”

这天，高欢正在书房办公，忽觉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死命的捂着头痛苦的闭上眼睛，眉头深锁。

管家听到声响立马推门而入，见此状，赶忙上前扶住高欢：“相爷，您怎么了？”这头痛来势汹汹，竟一时之间让高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夫这几日在高府去了又来，来了又去，这一回娄昭君终于记起了自己当家主母的职责，坐在高欢的榻前，看着大夫给高欢针灸。

“相爷的偏头痛已无大碍，只须平日里多修养、少累心即可。”

大夫施针完毕，照例叮嘱了几句。娄昭君点头谢过，备好银两，命人好生送大夫出了门。

“我看这一次去洛阳觐见皇上的事情就让澄儿代你去好了，你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就在家好好养病。”

娄昭君面色温柔，贤惠的将高欢身上的锦被又往上提了几分。

高欢恹恹的扫了眼娄昭君的表情，没再接话茬。

去洛阳觐见皇帝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啊，怎能让自家的小儿代劳！纵然是权倾朝野的高欢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更不要提高欢的死对头宇文泰，若是被这个老狐狸就此拿住了把柄，那以后可就......

“咱们的澄儿可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他自幼聪颖过人，能言善辩，你不要忘记了他十岁时曾独自出马为你招降高敖曹！”

娄昭君知道高欢的犹豫，几句话下来见高欢的脸色略有松动，又再接再厉道：“这一次就让他替你走一遭也算是尽一场孝心，对他也是个历练，就算做得不好也不会有人对一个小儿置喙，何况相爷跟宇文泰那老贼在元皇帝的心中孰轻孰重，也是时候掂一掂了。”

不愧是娄昭君，立马抛出了重点。

高欢听罢，若有所思。自己跟宇文泰之间的情况在朝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也是时候下一记狠药，探探皇帝心中更属意于谁了。

两日后，高澄启程，直奔洛阳。

这天下午，娄昭君在内室逗弄着高演。窗外，旭日暖阳透过窗子照在人身上无来由的滋生出一丝慵懒怠惰的味道。

“夫人，您可真有办法，几句话就让相爷松口让大少爷代劳，这可是将来大少爷出仕的跳板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百灵现在可是真心实意的盼望着高澄的前途能好一点，更好一点！

“那当然，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不心疼谁来心疼，若是相爷，只怕是还没有我这份心性呢！”

娄昭君一想到这里不禁目光一转，恨得牙痒痒。

那个丑八怪凭什么跟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分享这些东西，爹娘自是固定不会变的，自家的资源也是有限的。就像是分一块儿饼，必定是有人撑着，有人饿着。

但是吃亏的肯定不会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娄昭君将自己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心智似又坚定了几分。

“那二少爷呢？若是二少爷现在还好好的，那相爷这一次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轻易同意让大少爷去洛阳觐见？只是二少爷他直到现在还没醒，咱们是不是......”百灵看着娄昭君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百灵觉得厌弃归厌弃，但是这过场还是要走的。深宅大院，这悠悠之口不得不防。

“不去！”娄昭君直接堵住了百灵后面的话，态度坚决，“敢跟澄儿争东西，那就是他的报应，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

娄昭君的唇角向上勾了勾咧出危险的笑容，冷哼一声，上一次的清蒸鲈鱼可只有高洋没吃，所以......

“说来也怪，怎么二少爷前脚生病后脚相爷也跟着病了？相爷可是武将，正当壮年，身体硬朗得很，平日里从没见他有头疼脑热的，这一次也不知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父子连心？”

百灵说完噗嗤一声笑出来，只当是个寻常的笑话。眼角扫了一眼娄昭君，若是能引得娄昭君开怀那当然更好。

果不其然。

“呵呵，那就是他担心那个丑八怪的下场，好好的儿子在跟前却非要去担心不相干的人，他不犯头疼谁犯？”

娄昭君从容的弯腰，亲自抱起高演，一边逗弄着一边出了内室。

百灵怔怔的看着娄昭君的背影有些出神，其实自那次家宴前几天看见高澄躲闪着多次去找娄昭君的时候就知道肯定会有事情发生，果然应验。

高洋的小院儿先前的几天还是有些人来的，但自从高欢病了不再出现之后，这里也门可罗雀，就连大夫也似乎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连个过场也懒得走了。

“娘亲，这紫苏草的效力什么时候能退下去？”

纳西看着高洋的脸色依然是一团紫黑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楚，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这些本不应该让高洋来承受的。

“我幼时在老家跟随父母逃荒的时候只在路旁见过那东西，只知道这东西没有毒性，我哪里知道它什么时候颜色会褪去？不过说不准这也是上天赐的一层保护色，二少爷因祸得福，你心里明白，我至少要给大少爷一个交代，也至少要确保这两年之内没有他人再来暗害。”

姑姑垂下眼眸，到了这把年纪经的事多了，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闲话家常一般，但是纳西听得心里别扭，忍不住轻啼一声，“娘亲——”

“好了好了，我不提了还不成嘛！”姑姑心疼的看着榻上的高洋，一遍一遍抚着高洋的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多好的人啊，怎么会有人总是容不下呢？”

榻上的人儿似乎真的听到了一般，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只是屋中光线暗淡，姑姑并未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