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聆雪郡主与聆婉郡主都走了。”春柔端了一盏核桃仁衬燕窝汤，摆在韩皇后跟前的黑漆小几上：“没想到大理的这两位公主，竟长的这样出色，尤其是那个大一些的。”

韩皇后微微勾起唇角来，淡淡道：“听闻大理皇后有倾城之貌，她的女儿，自是长得极好的，便是装扮了，也掩不住姿容。”

春柔拿了甜白瓷小勺将核桃仁与燕窝搅动起来，晾着，温声道：“长得再好有什么用？端瑞公主倒是说了句大实话，大理还不是被灭了？”

韩皇后目光微凛，看向春柔，春柔立刻撂下汤匙，跪下磕头道：“奴婢妄言，娘娘恕罪。”

“若再有下回，杖毙。”韩皇后冷冰冰的说道：“你叮嘱她们三个，哪个敢在聆雪，聆婉面前，表现出一丝不尊重来，本宫必不轻饶。”

春柔连忙应诺，韩皇后身边最得用的，便是她们春夏秋冬四大宫女，韩皇后的心思，她们也是懂的。

韩皇后端起燕窝盏，小口抿着，让春柔起了身，慢条斯理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长得再好，也不过就是个玩物，大理皇后倒是个聪慧的，知道大理皇帝护不住她，自己了断，倒是这两个孩子，挣扎着要活。”

韩皇后说到这里，笑容渐深：“不过这倒是顺了本宫的意，甭瞧是两个公主，她们背后却是大理的江山，大理皇帝是个软骨头，主动投了蒙古，大理臣民却不一定甘心臣服，有聆雪与聆婉在，哪一日振臂一呼，大理江山唾手可得。”

春柔跪坐在脚踏上，给韩皇后捶腿，笑盈盈的道：“还是娘娘厉害，昨日本应该让聆雪郡主与聆婉郡主直接来仁明殿的，可娘娘却让二人去了前头大庆殿，听说皇上瞧见聆雪郡主，就移不开眼了，当时就要将人要了，若不是韩世子去的及时，怕这会儿，只剩下一个郡主了。”

韩皇后勾了勾唇瓣道：“听容泽说，聆雪昨个儿是要寻死的，得亏容泽去的及时，不然皇上真逼死了聆雪，大理的臣民，头一个不依，咱们现在要的，是一个救大理公主的威名，可不能被皇上毁了。”

春柔听了，自作聪明道：“那要不要奴婢去一趟大庆殿，寻了贾丞相说一说，让皇上断了这个念头？不然聆雪郡主如今在祺云阁进学，说不得哪日就被皇上堵住了。”

韩皇后淡笑着理了理盘金彩绣裙裾，温声道：“本宫请旨封两人为郡主，贾丞相听着便明白，怕也只要皇上不知，这郡主的称号，意味着什么。至于她们两个，倒也不急。”

韩皇后抿唇一笑，再有下回，她及时出面，这两个孩子会愈发感恩戴德。

春柔自打嘴巴，连连称是：“奴婢蠢笨，不及娘娘万分之一。那依着娘娘，莫不是要将聆雪郡主配给韩世子？”毕竟昨个儿是韩世子去英雄救美的。

“不，本宫还是属意容泽与馨宁联姻，馨宁是贾丞相的孙女，若是容泽娶了馨宁，那本宫让容泽继承大宝，想来贾丞相也不会反对。”韩皇后手指轻轻敲着黑漆小几，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不过……永嘉也算不得不好，本宫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春柔跟着韩皇后日久，知晓韩皇后在选择上，最容易纠结，忙笑着奉承道：“这倒是更容易了，贾姑娘骄纵，怕瞧不上永嘉郡王那呆呆傻傻的，定是瞧着韩世子哪哪儿都好的，怕今个儿一进学，贾姑娘就要相中了韩世子，再也挪不开眼的。

至于那位聆雪郡主，瞧着倒是个软和的，想来娘娘若是做主，将她赐婚给永嘉郡王，她还要千恩万谢。”

“这都不急。”在这深宫里头，最忌讳的便是急躁，要有条不紊的慢慢来才好，“左不过年纪还小，还能再等两年，都在一处进学，待他们将来来求本宫，本宫再‘为难’的替他们周旋，最后成全他们，岂不是更好？”韩皇后一向喜欢做这样的“活菩萨”。

春柔会意，笑着奉承：“到底是娘娘，奴婢蠢笨，半点也想不到，反正不拘是哪个，总归都在娘娘手心里攥着的。娘娘为贾丞相开了门路，让贾公子与贾姑娘都入宫进学，可不是给韩世子创造了机会？”亏得贾丞相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可以让孙子孙女拜在周先生名下。

韩皇后听得这话，很是受用，随手从发髻上摘了一支金簪道：“赏你了。”

春柔连声谢恩，给韩皇后锤了会儿腿又道：“慈宁殿杨太后那儿，最近总宣了杨家人入宫，怕是有大动作了。”

韩皇后微微翘起兰花指来，瞧着自己小指上的鎏金嵌宝护甲，淡淡一笑：“能有什么大动作？还不是想要杨振云娶了端瑞？”

杨太后只当自己的那点算盘旁人不知，巴巴的把杨振云塞进来，跟韩容泽等人进学。

春柔仰脸：“娘娘难道就这么瞧着？若杨家娶了端瑞公主，那便等于杨家与贾家联了姻，到底端瑞公主，是贾贵妃生的不是？”

春柔努力盘算着，皇后娘娘让贾馨宁与端瑞公主两个表姐妹一道在宫里进学，为的就是栓住了贾丞相，进而把住了姜国朝政，说到底都是为了与贾家联姻，若杨太后也打得这个主意呢？

韩皇后冷哼一声：“慈宁殿那位，仗着扶持皇上登基的情份，这些年养尊处优。贾贵妃一死，她便着急忙慌的将端瑞抢了过去，可不就是为着这一天？她这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竟还想着保杨家的百年安稳，也得瞧瞧本宫依不依。”

“那娘娘是要……”春柔眉眼流转，笑着补充：“其实杨家如今也只一个杨振云能拿得出手，只要杨振云出了事儿，杨太后再怎么想要抬举杨家，也不成了，总不能让一个庶子迎娶了公主不是？”

韩皇后明白春柔的意思，素手抚过护甲上的猫眼石道：“杨家还不至于费本宫的心神，杨太后打得一手好算盘，自小让杨振云与端瑞一道玩，可也要那杨振云有几分本事才成。”

韩皇后挑了眉梢问：“你觉得端瑞瞧得上杨振云？”

春柔想到端瑞公主与韩皇后的亲近劲儿，便笑：“若端瑞公主瞧得上杨公子，也就不至于与娘娘这般亲近了，还不是被杨太后逼的，希望娘娘给她说上两句话，别让她嫁到杨家去？”

“那不就是了？端瑞到底是那贱人的种，她不乐意，谁也逼不得她，杨太后逼的越急，本宫便越得利，你且瞧着便是。再者……”韩皇后顿了顿，笑眯眯道：“怕过了今个儿，端瑞更瞧不上杨家了。”

韩皇后胸有成竹，半点不将杨家放在眼里，谋算多年，总算快到了收网的时候，皇上荒淫，可真正诞下子嗣的只有她与死了的贾贵妃，再便是如今得宠的闫贵妃，她的昭儿夭折，闫贵妃那个才百天的儿子也甭想活。

等皇帝没了子嗣，也只能往皇族里去寻，便跟如今皇帝的来头一个样，皇帝将永嘉郡王召进宫养着，可不就打得这个主意？

只是她是要扶持哥哥的儿子容泽，还是资质愚钝的永嘉郡王？她倒是有些迟疑了。

容泽是她的昭儿夭折后，抱入宫中养着的。

那时候她便下定了决心，要夺了这个天下。她悉心教导着，几乎是比照着太子的要求养育教导的容泽，容泽也不负所望，出类拔萃。

可永嘉郡王赵荣基入宫带来了变数，永嘉郡王资质再怎么愚钝，再怎么先天不足，也姓赵！其实便是永嘉郡王登基，韩皇后也不怕，永嘉郡王是个耳根子软的，想要他听话，倒也容易，只是到底还是姓赵的登基，她多少有些不甘心。

韩皇后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头疼，忍不住捂住了额角。

春柔见状，忙立起身来搀扶着道：“娘娘眯一会儿吧，这几日，为着两位郡主来，您好几夜都没睡好。”

韩皇后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好在这几夜功夫没有白费。”

“正是说呢，奴婢瞧着聆雪郡主没什么怀疑的，迎碧刚还说，聆雪郡主赏了她一个镯子。”春柔觉得，聆雪郡主不过十三，再怎么厉害，还能厉害的过自家娘娘不成？

韩皇后面目微沉：“不许盯着锦月楼的银钱，这两姐妹如今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再有下回，本宫定不轻饶。”

春柔忙道：“娘娘说的是，娘娘是姜国皇后，要什么能没有？还是迎碧小家子气，奴婢会提点她的。”

韩皇后点头：“你与她说，办好了差事，自有她的好处，不过，让聆雪觉得，迎碧是银钱能收买的，也没什么不好，你去库里拿一匣子小金葫芦，金叶子，金瓜子，再挑些珠钗镯子，等聆雪，聆婉从祺云阁回来，将那些东西赏下去便是了。”

春柔一一应下，这才搀扶了韩皇后往东稍间去歇息。

此时的聆雪随着三人进了祺云阁，祺云阁同样是三层，迎碧在旁介绍道：“周先生在一层教导韩世子，永嘉郡王，杨公子，贾公子，岳将军，郡主与公主在二楼。”

聆雪微松了口气，知晓几人不是在一处读书，这才放了心，总算不是与外男日日独处的。

聆雪跟在端瑞公主后面，往木质楼梯上去，趁着众人不注意，往楼下瞧了眼，见那正堂中央，摆着五张金丝楠木卷云案，头前两张，正是韩容泽与永嘉郡王的位置，后面三张，想来便是新添的那三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