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又名草鬼,是一种以毒虫作祟害人的巫术,但因其过于阴狠灭绝人性,早在百年前十八皇朝便都明确规定,不允许蛊毒问世,若被发现,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舞惊鸿边细想边轻声道,“给你母亲下蛊之人可是我们大原内的人?”
“……我不知道。”司洛咬着牙,狠狠道,“我是在母亲的尸身上发现了蛊虫,才知道母亲真正的死因,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母亲身体不好……”
舞惊鸿眼神流转,忽而又道,“你自小备受欺压,怎么会知道蛊虫?”
司洛僵在原地,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哈哈哈,小五问得好!”玖尊却在一旁拍起手来,欢快笑道,“就看他怎么回答你了。”
舞惊鸿也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稳坐下来,“以我猜测,你们司马家定是有人熟悉这蛊毒之术吧!”
范围还可以再缩小一点,这个熟悉蛊毒之术的人与司洛母子关系定是不错,才能让司洛也有机会偷学到这方面的知识。
见司洛坚持不语,舞惊鸿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小饮一口,继续道,“说起来也是厉害,百年前的规矩遵守至今,十八皇朝内从没有人发现蛊毒或使用蛊毒之人,没想到在离莒国皇宫那么近的司马府中就有——司洛,你若是真的恨司马家族,不若去向莒国皇帝告发他们然后再逃啊?”
“她不是司马家人,而且,也不可能是她给我母亲下蛊。”司洛内心挣扎了一番,终是松了口,“她是我母亲几年前救下的,只在府中待了几日就离开了,她感恩我母亲救了她,绝不会伤害我母亲的!定是府中什么人偷了她带来的蛊虫,借此害了我母亲!”
“她是什么人?”
“她说,她从雨国来……”
华灯初上,又是一个不眠夜,这天夜里,那辆破旧的马车在金银城的喧哗声中悄悄离去。孙谷与刘喜儿相携站在城门之上,目送着他们远去。
“喂,死鬼,那个老太婆的话可信吗?”刘喜儿轻抚自己的小腹,满目担忧,“老娘可不想拿这个来打赌,如果按照她留下的药方吃了一年还没有效果,老娘定要把她从人堆里挖出来!”
孙谷的眯缝眼用力撑开了些,笃定道,“既然是小九儿带在身边的人,她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你也听她说了,她是圣医的第四名亲传弟子。”
“什么劳什子圣医!她自己都治不好老娘!怎的整个比自己还厉害些的徒弟出来!”
“哎呀呀喜儿你别生气啦,她都说了气大伤身,伤身对备孕不好啊……”孙谷急忙搂住自家娘子哄劝起来,那双眼也慢慢如往常般眯住了。
他还没有告诉喜儿,那个承诺要治愈她的老太婆,其实是云国公主,此番正在自救的路上呢!
“哗啦哗啦”
行出金银城,便是一路顺畅地经过了莒国。大概是因为在坡头村和追捕司洛的人碰了头,经过莒国边境时,那些人一点也没有为难他们。司洛就那么坦荡荡地坐在车内,简简单单地就放行了。
舞惊鸿不打算再在路上耽搁时间了,她原计划半个月就到达雨国,搜寻解药的。可如今半月时间就要过去了,她们却还没有走出大原,她也拿不准自己的身子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只能催着玖尊赶路。
“说起来,公主殿下你是中了蛊毒要去雨国,为什么我也一定要去?”
司洛在马车内窝了好几日,终日不得伸展四肢的感觉真不爽快,不得不找些话题来聊。
只是舞惊鸿与玖尊两个,哪里肯与他多说半句话。舞惊鸿满腹心事,即使在马车里与他面对面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经常没有注意听他说话,次数多了他自己也恼了。
苦于他自己并非能耐得住的性子,这不,他冥思苦想了半日,终于又找到一个很合适的话题来。
“嗯?”舞惊鸿本在打量马车外的景色,闻言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这么久也不见你问。”
“……什么?”司洛稍稍紧张起来,这次还真问对了话?只是看她这个神情,只怕对自己而言并非好事吧!
“呼,本打算不告诉你的,但我自己的时间也紧迫,顾不上你了。”舞惊鸿轻叹一声,“你体内也积存了一些陈年的毒,依我看来是你在司马府的吃食有问题,长年下来毒性已经蔓延全身,你手臂上的刀伤迟迟不能痊愈也是被这毒影响的。”
司洛听完半晌无语,只从神色看并不像是被这消息吓到的样子。
“担心什么,再怎么马虎大意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发现吧?”玖尊的声音悠悠飘了进来。
“我只知道,我体内的绝非蛊毒,十几年前就发现了,当时还吃了所谓的解药,我以为……”司洛垂着头,无精打采道,“也罢,亏得她的解药,我才能存活至今吧!”
“你说的可是你母亲十几年前救下的雨国人?”舞惊鸿好奇地问,“你若是真想聊点什么,不如细细讲一讲那位雨国人。”
说到这个,司洛明显更精神了些,“我知道的也不多,当年虽然是我母亲救了她,将她带入司马府,但当晚就被司马家的人带走了,我只有每晚偷偷去她休息的客房找她。”
“那时候,她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只是冷静的异于常人,我母亲从血泊中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没想到当晚她就醒过来,意识非常清楚,还说为了报答我母亲的救命之恩,要为我解毒。”
“只是她没有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只说她是从雨国远道而来,为了寻找雨国流落在外的一样宝物,不幸被人追杀至此。我原以为她会在司马家养伤很久,没想到过了几个晚上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悄悄离开了。”
“悄悄离开?”舞惊鸿诧异道,“难道司马家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行踪?”
“司马家派了人去找,后面再没有什么消息了。”司洛摇摇头,“现在想想,怕是那时候司马家就想要留下她,好利用她掌握的巫蛊之术。”
“那你知道她所说的宝物指的是什么?”
司洛再次摇头,“她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一本书,也许是一株草,甚至可能是一个人。”
这么玄乎?舞惊鸿禁不住皱眉,让十来岁的小姑娘大老远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家来寻找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宝物?这雨国难道人人都这么神经大条?
或者说,这个小姑娘有独特的过人之处?
“哎呀呀,臭小子快出来驾车!”
玖尊忽然低声惊呼,舞惊鸿立即掀开车帘,原本坐在车前驾马的玖尊已经不见了踪影。
司洛依言弯着腰上前去牵起缰绳,既然玖尊点名道姓要他掌车,想必是与莒国无关的人。
马车继续哗啦响着行驶了一段路,忽然听到后面响起一阵马蹄声,声声干脆,整齐划一。
“先靠边停下吧。”舞惊鸿从窗口往后看了一眼,这段官道两旁没什么障碍物,地势平坦宽阔,前后十几里都一览无余,所以她很容易就看见了远处那片黑压压的人马。
司洛将马车尽量停靠在一边,以免这匹老马受到惊吓,也好给后面的人马让道。
“这里已是朔国境内了么?”远远的,舞惊鸿已经能看清楚那些身穿盔甲的人胸前的“朔”字了,“难怪他要躲,怕是见到熟人了吧?”
司洛没有回应,只是眺望着那些士兵的目光很有些炙热。
骏马奔驰由远及近,细数起来有几十匹的样子,行到跟前的时候他们都感觉到了地面的轰鸣。这队人马没有慢下来,径直从他们的马车旁飞奔而过,卷起团团烟尘。
舞惊鸿及时放下车帘挡住了尘土,心中却不由得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些朔国士兵在这时候着急赶路?刚刚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注意到这支队伍里每个人都面色严肃,难道朔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立即掏出那张小小的地图,左右比对了一下,心中微微一惊。这些人马是朝着朔国帝都的方向去的,若非是与战事相关的消息,那就是帝都中出了问题!
“好了好了,都走远了还看什么看!”玖尊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快走快走,马上就出去啦!看到没有,翻过这座梁就要出大原啦!”
司洛的目光难以割舍地从远方收了回来,瞟了玖尊一眼,抿了抿嘴。那些人真正的主子就在眼前,可是人家不要他,那就没办法了。
“玖尊,难道你知道你们帝都出了什么事?”玖尊这副毫不担心的模样实在让舞惊鸿费解得很,朔国高位上好歹也是你的亲哥哥,遇到这种状况怎么也要忧虑一阵的吧?
“能出什么事?我那兄长神通广大的很,我们还是别瞎操心了,赶紧干自己的活去咯!”玖尊乐呵呵地驾着马车,心中欢腾不已——他才不会说帝都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呢!原本去雨国这件任务是给了大鸿胪的,他听说后忽的就想到了舞惊鸿,便自作主张杀了大鸿胪,自己替之出行雨国了。
这会儿,怕是礼部那几个老头子联合闹起来了。不过,相信那个人搞定这一切都不在话下!
玖尊正如此想着,却不知朔国帝都的皇宫内,他的亲兄弟玖耀已经被气得拍案而起,那双与他生的一模一样的凤眼瞪得老大,“什么混账东西!做事情都不用脑子的吗?脑子都丢在战场上了吗!给朕即刻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