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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痒不痒 第三十五章

岑沐子还是看不下去,只好按照苏盛亚的指点,出门右转,走过这条街,再到马路去对面的超市买矿泉水。

她拿着水走到柜台,想了想,替毕飞涛买了瓶儿童饮料。

走回毕家,按响门铃,她打量眼前雕花精巧的黑色铁门,不由想到自己家蓝灰色的朴素大门。那层蓝灰色就是漆皮,时间久了会鼓起来,是中空的泡。童年时顽皮,岑沐子会去剥它,把蓝灰的漆皮剥开,里面是锈红的粗糙里子,不小心会拉破手。

“把它的黑漆剥掉,里面会是什么呢?”

岑沐子想着,伸手去摸。黑色铁门沉甸甸的,表面光滑的像它本来的颜色,找不到可以入手的破损处。岑沐子的研究还没结束,侧门吱得开了,早先给他们开门的张伯不耐烦的探出头。

岑沐子看出他脸上的嫌弃和鄙视,她还是笑了笑,冲张伯举了举手里的饮料。

天真热,回到大厅,被充足的冷气一吹,岑沐子才觉察自己汗流浃背,白t恤的背心都湿透了。她递给毕嘉树一瓶水,随即拧开儿童饮料递给毕飞涛。究竟是小孩子,毕飞涛欢呼一声,捧着瓶子咕噜噜的往下灌水。

“我们走吧。”岑沐子看着毕飞涛的可怜相说:“眼看要到中午了,这里连水都没有,也谈不上饭了,涛涛会饿吧。”

毕嘉树不吭声。岑沐子望着他叹了口气。

听见她的叹息,毕嘉树抬起脸说:“你想要什么,总是要付出的。比如你要出版的小说,那就要辛勤写字,不能遇见什么就放弃。”

他说的没错,可又有哪里不对。岑沐子正在想哪里不对,忽然听见院子里一声喇叭响。

她向干净透明的玻璃窗望去,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进来。岑沐子习惯性的看向它的车牌,默默记下那串数字。

空荡荡了无生气的大厅忽然有了细碎的响动,好像这座房子深处的精灵都被惊醒了,各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以提醒岑沐子,这房子里是有人的。这种气氛让岑沐子意识到,毕嘉云回来了。

她看了看毕嘉树。后者仍然保持平静,慢条斯理的替毕飞涛整理翘起的衣领。这样的胸有成竹倒让岑沐子暗自惭愧。

很快,大厅左侧的一扇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黑色半膝连衣裙,踩着同色半跟皮鞋。她走路时掂起脚跟,只用脚尖着地,如此一来,鞋跟不会敲击地板发出嗒嗒声。

岑沐子提了提唇角,做了个算做笑的动作,暗想,她就在那间屋里,厅里所有的声音都应该能听见,包括我们给小孩要水喝。

可她真能沉住气啊,就是当不知道。

大门很快开了,先走进来的是眼镜男,看来他之前出门是去接毕嘉云的。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看看笔直站在大厅中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岑沐子,干咳了一声。即使隔着眼镜,岑沐子也能感受到他翻了个白眼。

毕嘉去随后走了进来。

岑沐子设想过毕嘉云的样子,应该和毕嘉树差不多,偏瘦,高个,长腿,表情严肃,不苟言笑,有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事实上,岑沐子猜的差不多对了。

除了岑沐子能想到的,毕嘉云有着好看的眉骨和湛亮的眼睛,他下巴上淡青的胡茬增添了冷峻的况味。他的确是个严肃的人,而且目光锐利,甚至有些阴鸷。

见到厅里的不速之客,毕嘉云像是没反应过来,愣愣站着。可是岑沐子想,眼镜男应该一早就告诉他,毕嘉树来了。

沉默让大厅里的冷气发挥出最大威力,增添了要把全世界都冻住的势头。三十来岁的女人走回来,柔声问:“毕总,中午在家吃饭吧?”

她的话打碎了沉默。毕嘉云迅速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啊,在家吃。”他说着话,慢慢走到厅里,走到毕嘉树面前,看着低头不说话的弟弟。

“有七年了吗?”毕嘉云问。

毕嘉树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那我们的对赌协议有结果了?”毕嘉云又问。

毕嘉树点了点头。

“谁输了?”

“我。”毕嘉树嗡声嗡气说。

毕嘉云笑了起来:“那你回来做什么?当初我们说好的,她过不了七年,你就不再是我毕家的人。你要把那个小岛退还给我,然后永远,永远,永远,不再让我看见你。”

他说永远的时候,一声比一声着重,也一声比一声切齿。毕飞涛在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抖了抖,缩着小脑袋,满眼惊恐的望着这个应该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

“涛涛,你到我这来。”岑沐子开口说,向毕飞涛伸出手。

毕飞涛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奔到岑沐子身边。厅里大,人又少,这个动作很引人注目了,可是毕嘉云连眼珠都没有转动,完全当毕飞涛是透明的。

毕嘉树仍然不抬头,双手交握坐在沙发里,他带着微笑,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

“你怎么不说话?”毕嘉云逼问:“我早就跟你说过,自己选择的路什么结果都要吞下去!”

这句话刺激到岑沐子,她打个冷颤,忽然开口了。

“毕先生,七年前毕嘉树只有十八岁,只能算勉强成年,他那时候的选择,就要背负一生吗?”

毕嘉云静了静,回过头盯着岑沐子。他的目光扫过来时,岑沐子不自觉搂着毕飞涛退了一步。她从没接触过这样的眼神,凌厉又刻薄。

“你是谁?”

“她叫岑沐子。”毕嘉树说:“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毕嘉云冷笑一下。

“又换了个女朋友。”他说着话,从头到脚扫视着岑沐子,不由眯起眼睛:“看来这七年你改变不少,选女友的标准也改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毕嘉树仍然很平静:“我这次回来,就是告诉你,我变了。”

“我是个商人,”毕嘉云冷冷道:“七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商人,只尊重协议。那个女人没有陪你走过七年,你的事就和我无关了。”

毕嘉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说完转身向楼上走去,冲着眼镜男扬了扬手:“叫他们走。”眼镜男低声答应,注目他走上楼梯,这才很有礼貌的说:“毕先生,岑小姐,你们可以离开了。”

毕嘉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仍然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气氛僵在那里,毕飞涛怯生生说:“爸爸,我们回家吧。”

“这就是我们的家,”毕嘉树微笑说:“我们哪里也不去,这就是我们的家。”

眼镜男微咳一声,带着尴尬说:“毕先生,毕总脾气不好,请您不要惹他生气。有些事还有商讨的余地,这么坚持下去没有好处的。”

毕嘉树当然不理睬。

站在门口的三十多岁女人走了过来。她站在毕嘉树面前,说:“嘉树,他的话你不会听,那么蕾姐的话,你总能听两句吧。”

毕嘉树抬脸冲她微笑:“蕾姐,没想到你还在我们家。时间对你真好,你看上去还像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我老了。”蕾姐无可奈何说:“你骗不了我,我知道我老了。但是嘉树,你和七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我说过,我变了。”

面对毕嘉树的坚持,蕾姐摇了摇头:“那时候你肯给你哥点时间,不逼着他承认那个女人,也许不会坏到这个地步。”

“可是她怀孕了。”毕嘉树平静着冲毕飞涛扬了扬下巴:“她有涛涛了,我不能眼见着她去打胎。”

蕾姐叹了口气:“你听我一句劝,让你哥安静几天,也许就会不一样。”

毕嘉树摇了摇头:“和七年前一样,我今天坐在这里,也是无路可走。我没有钱了,一分钱也没有。小岛的租约快要到期了,他很快就能收回小岛收回饭店,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用绝望的眼光望着蕾姐:“涛涛只有七岁,他要上学,要吃饭,我可以苦,但我不能苦了他。”

蕾姐轻声说:“这七年时间,你什么也没做吗?只靠着小岛和饭店过日子?”

毕嘉树没有回答。

厅里再度陷入沉默,岑沐子说:“蕾姐,我能冒昧说句话吗?”蕾姐没有看她,只是点了点头。

“我是个外人,本来没资格评论什么。只是有时候,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有两句话是何时何地都能说通的道理。”

蕾姐转过脸看着她:“是什么?”

“一句是,血浓于水。另一句是,孩子是无辜的。”

蕾姐笑了起来:“很浅显的道理,很好懂。但感情是感情,道理是道理,你明白吗?”

“我想见一见毕先生,”岑沐子鼓足勇气说:“至亲则疏,有些话他们不好说出口,也许我好说一些。”

蕾姐打量着她,眼镜男上前一步,在她耳边小声说:“蕾姐,毕总从来说一不二,他认定的事谁也改不了。”

“嗯。”蕾姐漫不经心的哼一声,不再搭理岑沐子,转身往楼上走去:“我问问毕总,他中午想吃什么。”

等她上了楼,眼镜男得意笑道:“毕先生,岑小姐,叫保安实在是太难看了,请你们离开吧。”

“你贵姓啊?”岑沐子冷不丁问。

眼镜男怔了怔:“我姓方。”

“方先生,你有家人吗?”

“当然。”

“你和你家人吵过架吗?”

“……岑小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

“方先生,”岑沐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们都是外人。有些事不要做的太绝,毕先生嘴上说的话,未必是他心里想的话!”

眼镜男愣了愣,他的愣怔不是被岑沐子说的话打动了,是在想怎样驳斥。

就在眼镜男要继续开口时,楼梯上传来蕾姐的声音:“岑小姐!请你上来一下。”

岑沐子心里一紧,迅速看向毕嘉树。可毕嘉树没有看她,只是含笑望向毕飞涛,伸手招唤道:“涛涛,到我这里来。”

我们的感情是合同啊。岑沐子感叹着想,我怎么能把他当作依靠呢。

她把涛涛推向毕嘉树的怀里,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吴俐说的话:欲望是动力,没有欲望,你一事无成。

我的欲望,是让我曾经的选择值得,至少值得。我要见到沈暮成,让他为我错失的青春买单。

岑沐子狠狠想着,给自己打着气,慢慢走向楼梯。

******

毕嘉云的书房很大。严格来说,是三间卧室打通连成的房间。第一进是客厅,第二进是书房,第三进应该是卧室吧。但岑沐子只被允许进入书房。

她站在宽大的油桃色的写字台前,看着低头翻阅资料的毕嘉云。他当然知道岑沐子站在面前,可他若无其事的态度仿佛岑沐子是一束魂魄,作为凡人,毕嘉云看不见她。

岑沐子在心里叹气。接触这对兄弟的时间不长,但岑沐子已经发觉,他们很像。所不同的,毕嘉树用平静掩盖着情绪,但毕嘉云不必这样,他可以随心所欲的释放心情。

站了很久,毕嘉云终于说:“你要讲什么呢?”

岑沐子已经开始神游海外,也不知在乱想什么,被他一问,先愣了愣,这才开口说:“毕先生,我托蕾姐带给您的两句话,她跟您说了吧。”

毕嘉云面无表情:“两句话就能打动我?”

“不,”岑沐子面不改色说:“要我说,您不必听任何话就会被打动。”

“凭什么?”毕嘉云从书本上抬起眼睛,直视岑沐子:“就凭他是我弟弟?”

“这个理由足够啦。”

毕嘉云茫然着眼神,像是听见了一个万古流传的笑话,过了过才笑起来:“岑小姐,这世上没有应该。所有的应该都是该死的人类文明强行赋予的。谁说哥哥就要无条件原谅弟弟?他当初决绝时,有没有想过作为我是他哥?”

“当年,他是为涛涛吧。”岑沐子踌躇着说:“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做了父亲应该做的事。”

“那么是我的错了?他会当父亲,而我不会做哥哥。你是这个意思吗?”

面对毕嘉云的牙尖嘴利,岑沐子叹了口气。

“这就叹气了?”毕嘉云冷笑着说:“就这样的水平,也想和我谈谈,也想来说服我?岑小姐,与其让你说服我,不如让我来问问你,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什么?”岑沐子没听懂。

“他是没钱了,才会回来找我。你呢,你是为什么,才肯接受有七岁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