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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痒不痒 第二十九章

整个下午,岑沐子坐在课堂里,却不知身在何方。

顾慢慢告诉她这件事时,没有提半句和小说的相关,看来并不是高勤干的好事。那顾慢慢的继父是怎么知道的呢。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岑沐子想,她和继父生活在一起,总会有蛛丝马迹吧。爆出这件事与她的小说无关,让岑沐子暂时松了口气,但是想到沈暮成,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十万。在那时的岑沐子看来,这简直是天文数字。就算沈暮成家有这笔钱,平白无故的损失了,这也不是所有人能接受的。而且,依照顾慢慢继父的特性,尝到了甜头他未必会丢手,谁知道以后有没有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呢。

美术班放学会早,岑沐子在第三堂课后悄悄溜上四楼。四楼的走廊让她觉得陌生,想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上四楼。

岑沐子悄悄走到美术班的后门,踮起脚从方窗往里看。美术班在上自习课。沈暮成坐在第四排,正低头写着什么,顾慢慢坐在他前面,也低头伏案,教室里很安静,没有人随意走动交谈。

岑沐子鼓足勇气走到前门,推开一条缝,对坐在门边的学生说:“对不起,请叫一下沈暮成。”

那个同学惊奇的看一眼岑沐子,回脸叫道:“沈暮成,有人找。”

岑沐子赶紧闪到门后。过了一会,她听见桌椅挪动的声音,沈暮成走了出来。

他的脸很苍白,虽然平静,但岑沐子看出他不开心。岑沐子望着他不说话,沈暮成问:“找我有事吗?”

“那个,”岑沐子说:“你今晚去梧桐路吗?”

“去啊。”沈暮成若无其事说:“你也想去吗?”

岑沐子赶紧点头,沈暮成冲她笑笑:“那你吃了饭过来吧。”岑沐子琢磨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这让她觉得更可怕。

“还有寒假的事。”岑沐子说:“我今年要回江西。”

“哦。”沈暮成点点头,又笑一笑:“那挺好的,去看看你爸妈。”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过了许久,沈暮成说:“没别的事我回教室了,晚上见吧。”

岑沐子想,这么私密的事总不能在这里说,于是点头答应了。

******

晚上,岑沐子吃了饭推说要去陈淮桐家借复习资料,径直去了梧桐路酒吧。进门时很意外,沈暮成没有在唱,他和陶言坐在沙发里,不知在说什么。

在岑沐子看来,那天晚上激动的是陶言,相反沈暮成很平静。他靠在沙发里,像是很累,很疲倦,静听着陶言做着手势发表高见。

岑沐子刚走过去,陶言立即刹住话,起身笑道:“沐子来了?”

岑沐子点点头,沈暮成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他很少这样,他从来很绅士很温柔,看见岑沐子总是站起身迎接,可他这天晚上很不一样。

岑沐子在他身边坐下,陶言找了借口告辞了。岑沐子于是问:“他跟你说什么?”沈暮成摇摇头,懒洋洋说:“瞎聊。”

“哦。”岑沐子不知道该不该把顾慢慢的事说出来,她有点理解沈暮成,这样不光彩的事,他未必希望岑沐子知道。

可是岑沐子很希望能分担他的心情,也很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究竟是什么。

“你今晚不唱吗?”她忐忑的问。

沈暮成摇摇头,他的眼波很温柔,看岑沐子的眼神,像是在看早春寒风里绽开的花朵,生怕不小心花朵就凋了。

“岑沐子,”他喃喃说:“我有件事瞒着你。”

岑沐子心里砰得一跳,暗想,来了!

沈暮成从身后掏出一个本子,搁在岑沐子的膝上:“这是你的小说,对不对?”岑沐子有点惊讶,翻着本子说不出话来。

“看到它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沈暮成笑着说:“我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嗯 ,这样厉害的女孩子,她要看过多少书,她心里要有多大的世界,才能写出这样的文字。”

岑沐子有点脸红:“那按你这么说,那些成名的作家都是神了?”

“不,你以后一定能做到成名的作家。”沈暮成肯定说。

岑沐子抬起头看他:“你就这么肯定。”

沈暮成点了点头,抬手抚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不要放弃好不好。”

他是在用唱歌的声音说话吗,岑沐子想,这声音太好听啦。

如果没有顾慢慢的事压在心里,这个晚上应该有多么愉快,岑沐子不敢想像。但此时,她并不敢放肆的愉悦。

“我真的很傻,”沈暮成又说:“我一直以为你很可怜,没有父母,寄人篱下,学校传的跟真的一样,对不对?”

“所以流言杀人啊。”岑沐子微笑说,而她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顾慢慢的事,脸上的笑慢慢挂不住了。

“是的,流言会杀人。”沈暮成不动声色说:“但我还是想说,岑沐子,你的世界太小了。”

岑沐子没反应过来,他刚刚还在说她心里有广大的世界。

“有你爷爷,有你爸爸妈妈,你什么都不必愁,对不对?”

岑沐子点了点头。沈暮成说:“我以前也是这样想,只要有我爸在,我什么都不必愁。”

“那现在……你不这样想了?”岑沐子小心翼翼问。

“我们都要长大的。”沈暮成说:“有一天你会发现,除了你自己,没有什么可以依靠。”

岑沐子能听懂一半他的意思,默然无语。

“不过我也很庆幸,有你爷爷护着你。”

“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很庆幸,这样多好,既使你失去什么,遗忘什么,错过什么,那也没关系。因为生活无法撼动你。”

“沈暮成,你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沈暮成说:“这里很闷。”

岑沐子答应了,他们走出音乐吧,外面很冷,那种冷像被橡皮管子灌注进骨头缝里。走到街心花园时,沈暮成搂住她,低头吻她。

那个吻很深也很长,结束时沈暮成说:“但愿你不会忘记。”

“忘记什么?”岑沐子觉得整个晚上她都在发问。

“你什么时候去江西?”

岑沐子说了日期,寒假的第二天。

“我可以去送你吗?”沈暮成问。

岑沐子有点犹豫,一会儿说:“可能不行,爷爷会送我去。”

那天晚上岑沐子什么也没问出来,沈暮成什么也没同她讲,他们徜徉在温柔乡里,渡过了梦幻似的一晚。

临去江西的头一天晚上,岑沐子还是去了梧桐路音乐吧。沈暮成在唱歌,他很平静,脸色也好了很多,这几天学校里依旧风平浪静,这些都让岑沐子有了错觉,以为这件事摆平了。

她应该去问问顾慢慢,可是自从那天中午之后,她找不到顾慢慢。也或许岑沐子不想找她,只要这件事不爆出来,岑沐子愿意在沈暮成面前做个傻子,让他一辈子都以为,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沈暮成的时间结束后,他们依旧沿着梧桐路往家走,到了吴盘路的路口,岑沐子笑道:“我明天就上火车了。”

“哦。”沈暮成说:“一路顺风。”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岑沐子把一张纸条放在他手心里:“白天的时候打,我爸妈都不在家。”

“好的。”沈暮成笑了笑:“放心吧,我会打的。”

“那我走了。”岑沐子踮起脚尖吻吻他的脸颊,飞快的跑开了。

“岑沐子!”

沈暮成忽然大喊一声,像是秋天时初遇岑沐子。

岑沐子回过头,沈暮成冲她笑道:“再见啊岑沐子,再见了。”

******

岑沐子在江西待到年初三,没有等到沈暮成的电话。她再也待不住,以补课为借课回来了。回到家的当天晚上,她就去了梧桐路的音乐吧。

音乐吧没有变,还是慵懒而七彩的。舞台上唱歌的女孩子换下了牛仔短裙,穿着棕色闪亮片的曳地长裙,只是两只大耳环依然很闪。

岑沐子找了一圈,没找到沈暮成。

“请问,沈暮成今晚来唱歌吗?”她客气着向吧台打听,面孔熟悉的服务生努努嘴:“不知道,他好像年前就不来了。”

不来了?难道是被他爸妈发现了?

岑沐子无精打采离开梧桐路,又不知道该去哪,她转来转去,到了陈淮桐家。陈淮桐正在视听室陪他爸看影碟,知道岑沐子来直奔下来,笑道:“稀客呀稀客,你从江西回来了?”

岑沐子点点头,想起什么啊了一声。

“什么事?”

“我爸给你们家带了点土产,我忘带了,明天让毛叔送来吧。”

“那看来今晚就是为找我的?”

岑沐子点点头,跟着陈淮桐上楼进了他的房间。

“沈暮成不在梧桐路唱歌了?”岑沐子开门见山问。

“不唱了吗?我不知道呀。”陈淮桐也很惊讶:“自从放假就没见过他,忙着过年,也没去梧桐路。”

岑沐子寻思一会说:“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他,约他出来好不好?”

陈淮桐有点不愿意:“你自己为什么不能打。”

岑沐子现在体会到高勤的心情了,红着脸不说话。陈淮桐无奈,只好答应她。两人到了客厅,岑沐子勾着脑袋看他拨号,电话通了,但没有人接。

“他不在家。”陈淮桐放下电话说。

“都几点了,还不在家。”岑沐子看着墙上的挂钟喃喃道。

“大过年的,人家也要走亲戚啊。”陈淮桐不以为然,又说:“明天就要补课了,你就急在这一天啊。”

岑沐子无话可说,怏怏告辞了。

可是第二天在学校,岑沐子还是没有见到沈暮成。她不敢打听,求了陈淮桐去打听,陈淮桐问了美术班的人,只说不知道,再打电话到他家去,还是没人接听。

岑沐子开始着急,可这不能说明什么,沈暮成只是一天没上学而已。她去美术班找顾慢慢,被告知顾慢慢请假回老家了。

顾慢慢的老家在哪里。岑沐子一无所知,她此时发现她对这个世界真的一无所知,比如她想找一找高勤,却连她的电话都没有。

世界在缓慢而平静的运转着,一个星期后,陈淮桐受不了岑沐子的唠叨,去问了管老师。管老师望着他笑笑:“寒假还没结束呢,你急着找沈暮成什么事?”

得到这样的回答,陈淮桐与岑沐子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边的一切忽然被装上了玻璃门,岑沐子和陈淮桐被关在门的一侧,透过玻璃,所有的事和所有的人,都平静而正常的生活着。

可他们明明知道,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岑沐子的成绩直线下滑,她没有心思上课了,不要说上课,她连睡觉吃饭都没有心思。她心里的事没有人可以讲,爷爷不能说,远在江西的父母不能说,家里没有人能说。

她唯一能倾述的对像是陈淮桐。

“陈淮桐,到底怎么了呢?”

在岑沐子再一次忧心忡忡发问时,陈淮桐说:“我去过沈暮成家,没有人。打电话也没有人接。问了他们班上的人,都说不知道。”他无奈道:“沐子,也许他想躲开我们。”

“躲开我们?为什么?”

因为他爸爸吗?岑沐子恍惚着看陈淮桐,这些事发生的太快了,快得让她反应不过来。一切都没有变坏啊,岑沐子想,没有人闹到学校来,没有人知道顾慢慢和沈暮成爸爸的事,什么都没有。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消失。

哪怕有人告诉她,说他不在这个世上了,也比这样空洞无望的好。

本就所剩无几的寒假转眼结束了。正式开学后,沈暮成依旧不见踪影。岑沐子去了无数次梧桐路的音乐吧,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沈暮成已经不在这唱了。

“沐子,”陶言吸着烟说:“你不要着急,如果他真出事了,他家里能不闹吗?学校里能没反应吗?现在的状况说明,沈暮成和学校达成了共识,也许他家里有什么事,要去处理一下。”

岑沐子白着脸问:“他家里有什么事?”

陶言摇头笑道:“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岑沐子没有回答,机械转过身,默默离开了。

看着岑沐子失魂落魄离开音乐吧,陶言长叹一声。他掐了烟走进办公室,找出通讯录,拨打了一个号码,随即挂上电话。

十多分钟后,电话响了,是沈暮成。

“小沈,你在那边还好吗?”陶言问。

“很好,”沈暮成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谢谢言哥,给了我这个机会。”

“没什么,也是我的朋友,他正好看见你演出,说你是个好苗子,我还怕你不愿意呢,谁知道一说,你就答应了。”

沈暮成没说什么,在电话里笑了一声。

“你家里……对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吧?”

“没有,我爸妈挺支持我的。”沈暮成淡淡说:“特别是我妈,她在北京找房子呢,就为了陪我。”

“哦。”陶言迟疑着说:“有件事,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你说啊。”

“你还记得岑沐子吗?她……每天都来,我有点不忍心……”

这次沈暮成沉默了,过了很久,他轻声说:“别告诉她我在哪,公司不许有这样的事,你知道的。”

陶言叹了口气,沈暮成换了愉快的口气:“我们相处时间不长,她很快就会忘了我,放心吧!”

陶言没再说什么,寒喧几句后,他挂了电话。

******

三月份的时候,岑沐子再次走进梧桐路音乐吧。

陶言很吃惊,他差点没认出岑沐子,她瘦得太多了,学生短发长得没了形状,刘海挡住了眼睛,让她看起来很虚弱。

“你怎么了?”陶言问。他有点害怕,怕岑沐子会精神崩溃,在这里大哭,或者做出更让人难堪的事。

可岑沐子什么都没做,她冲陶言笑笑:“我想要一杯饮料,蓝色的那种,你以前推荐我喝的。”

陶言欲言又止,点了点头。他看着岑沐子慢慢走到角落,坐进沙发里,蜷着身子看舞台,舞台上,新来的演唱者正在低头抚弄吉他。

陶言不敢打扰她,让服务生送上那杯含酒精的蓝色饮料。岑沐子捧着杯子,一点点喝干了它,丢下钱站起来。

她独自走出音乐吧,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外面的风已经带着春天的暖意了,经历寒冬的梧桐枝头绽着细小的绿色苞芽。岑沐子在音乐吧门口站了站,转向街心花园。

她正要踏入花园时,突然有人在身后唤她:“岑沐子。”

那声音很熟悉。岑沐子回过头,看见顾慢慢。她还和以前一样,漂亮,成熟,风致绰约。

“你去哪了?”岑沐子皱着眉问:“我一直在找你。”

“我退学了,”顾慢慢不在意的说:“不考大学了。”

“为什么?”岑沐子有点吃惊。

顾慢慢没有回答,她抱起手臂,审视着岑沐子。

“沈暮成也退学了。只是他家里打了招呼,学校没有公开。”

岑沐子听着这个名字,怔怔看着顾慢慢。

“你怎么了?”顾慢慢皱眉问。

“没什么,”岑沐子笑笑:“你别骗我了,沈暮成只是个想像,他根本就不存在,是不是?”

顾慢慢静静看着她。

岑沐子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街心花园走去,顾慢慢忽然发现,她的背影像个老人。

“喂,岑沐子!”顾慢慢大声说:“你想离开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