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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豪雄 【正文】第二十四章颇类白乐天

汉白玉的香炉里,燃着阴沉木的线香,袅袅的蓝色烟柱氤氲如一根丝线,在空旷的阁楼里缓缓散开。

项元汴依然是放浪形骸的样子,一袭白衣解开了大半,露出了比女子还白皙三分的胸膛,他此时正斜倚在一名女子的腿上,惬意地听着不远处的乐姬弹奏的曲子。

弹琴的女子正专注地抚琴,项家的歌舞乐姬闻名于江南之地,但凡来过项府的都以为项家的歌舞乐姬能与南京教坊司争锋,而最让项元汴自豪的便是前来项府做客的平湖陆家的客人也曾赞过自家的舞乐。

听了一会儿,项元汴忽地幽幽地叹了口气,让正为他揉着脑袋的舞姬不由问道,“公子为何事烦恼?”

项府中,家丁男仆俱是唤项元汴为老爷,而丫鬟女子则仍唤他为公子。

“元姬啊,你曾是南京的清倌人,也应见识过不少的才子,真正称得上风流的有几人。”

项元汴有些寂寥地说道,他是名闻江南的大名士,往来的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可是他满目所见,能真心相交的却没有几人,而交好的朋友中,能和他这浪荡子能谈到一块去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回公子,以元姬所见,如公子这般的,却是一个也无。”

元姬笑着作答,她三年前在南京被项元汴赎回项府,这三年里却不曾被项元汴叫去侍寝过,知道自家这位公子爷的性子是极其慵懒的雅人,最瞧不起那些为功名打滚的才子。

“所以啊,人生寂寞!”

项元汴忽地起身,从前方案几上抄起了酒壶,狂饮起来,他出身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又是极其聪慧的,而且他也曾受过祖父教诲,对于官场世情不像是旁的富家子那般无知。

“沈子美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不来我这儿,想要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放下酒壶,项元汴不由自语起来,沈科是他在这城里不多的好友之一,虽然是个方正的性子,和他颇有些格格不入,可是两人在一起,还是能谈些诗词字画词曲的。

“沈学正怕是有事儿吧?”

元姬在一旁随意地说道,然后拿着空了的酒壶去了一边,那里的红泥小炉上正温着绍兴的梨花女儿红,这是自家公子爷最爱的酒,只是难买了些。

“他能有什么事儿,这嘉兴府里的学子数来数去全都是一群庸才,做八股文倒是一把好手,可惜全都俗不可耐。”

在旁人面前八面玲珑,与府中士子交游广阔,声名极佳的项元汴在自家舞姬面前却是换了个样子,说起城中一众书香门第家的读书人,全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再俗不可耐,可读书人不都是那个样子吗?”

在南京见惯了读书人互相吹捧的元姬,笑着说道,然后把满上的酒壶放回了案几上,她知道自家公子爷这是闲极无聊地在发牢骚而已。

“所以我才厌恶自己啊!”

项元汴自语着,又饮起酒来,他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一方面善于经营交际,一方面又痛恨这种虚伪。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公子想太多了,不如元姬为您跳上一曲可好?”

“也好,许久不曾见你跳舞了。”

项元汴重新躺下了,只是他的眼神依旧有些疏离,却是叫元姬心中叹息,知道自己即便跳的再好,也仍旧不能让公子提起精神来。

抚琴的云娘换了曲调,她比元姬晚进项府一年,不过两人却极为投契,在项府的一众歌舞乐姬中成了最好的姐妹,因此两人之间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轻快的曲调中,元姬翩翩起舞,她的眼波流动,极为撩人,可项元汴一手拿着酒壶,眼中的光却散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阁楼下,忽地响起了极轻细的脚步声,显然来人小心翼翼地生怕打扰到了项元汴。

来禀报的家仆很是谨慎,自家老爷对府中女子很是宽和,对他们却极为严厉,要不是大管家吩咐,他才不愿在老爷休憩作乐的时候来打扰。

项元汴的耳朵动了动,显然是听到了那微微的脚步声,于是他直起了身子,挥手朝元姬道,“先停下吧。”

“是。”

元姬停下物资,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安静地跪坐在了云娘的身边。

“什么事要这个时候过来?”

项元汴扫了一眼满脸小心的家仆,声音低沉,项府里他就是规矩,而按他的规矩,无有大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刚才项七从府外回来,带了一幅画,大管事看了以后,以为老爷应当看一看。”

家仆低着头答道,眼光不敢往就在不远处的元姬她们那边看,他可不想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挨一顿棍子。

“哦,是燕叔叫你来的,画呢?”

项家的大管事项北燕是项元汴祖父身边的书童,服侍了项家三代人,便连项元汴也极为敬重,而且项北燕的眼光很高,能被他评为值得一看的画作也是不多的,倒是让项元汴勾起了好奇心。

“放在楼下。”

“速去拿上来。”

项元汴一边说道,一边却是坐正了身子,将案几上的酒壶等杂物放到了地上。

家仆领命后,飞快地下了楼,脚步依然是极轻细,不多时便将项七送来的画放在了阁楼上,等他离去后自有元姬去取了放在项元汴身前的案几上。

“既然连燕叔都夸了,应该不是俗作,你们也来看看吧?”

项元汴一边展开画卷,一边朝不远处的云娘道,和元姬不同,云娘是极清冷的性子,他不开口,她是不会过来赏画的。

展开画卷,只见清浅池塘里好一只大蛤蟆蹲着,神气的样子活灵活现,便是元姬云娘这等极其厌恶蛤蟆此类的女子也觉得这大蛤蟆竟然有几分可爱。

项元汴自己便是书画大家,他也觉得此画果然是极妙,而更让他见猎心喜的是这画中的技法他前所未见。

“咦!”

见到画上题得那首诗,项元汴眼中更加欢喜,便是身旁的元姬云娘也觉得这首简单的小诗念来好不爽快,能叫人一扫颓唐之气。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项元汴忍不住念出了声,却是觉得胸中一阵轻松快意,连日来因为冬日的慵懒竟是一扫而空。

“你们觉得这诗如何?”

“颇有意思。”

“念来直白,却叫人觉得舒爽。”

说得简单的是云娘,赞许的是元姬,两人也喜欢这首诗,不过却更高兴自家公子能因为这首诗打起精神,却是对画作题诗的主人生出了几分好奇。

“直白有趣,这诗作得颇类白乐天,恨不能与此人共饮,浮一大白。”

项元汴说话间,自是抄起了地上的酒壶,闷了一大口,脸上是说不出的痛快。

“公子怕是要失望了,这画上没有落款,却不知道是谁作得。”

元姬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这画明显是刚做不久,项七在当铺里做事,应该不是不晓事的,这急匆匆地过来,固然是画好,这其中恐怕还另有隐情。

“嗯。”

被元姬一提醒,项元汴才注意到画上果然既无落款,也无印章,一时间不由愣住了。

“公子不必着急,问下项七便知道了。

“也对,你们且先去休息吧,我去见下项七。”

项元汴站了起来,他这天籁阁,也就是美人雅士能进来说话,旁人自是难进。

“公子且去,我等告退。”

为项元汴披上皮裘大氅,元姬和云娘自退去了,她们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知道自己这位公子爷是真风流的名士,但是多情便是无情,做好自己的本分才能在这项府中自在地活着。

……

项府的前厅里,项元汴听着躺下回禀的项七,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对那画作的主人确实极为好奇,很想认识一番,哪里想到项七居然也全然不知那人来历,只知道是个年少的寒门士子。

“给我去找,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知道此人。”

项元汴冷声道,脸上的严厉神情让项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惩罚项七,只是让他去找人。

很快,项七便离开了,走的时候背上都湿透了,他知道自己如果能找到那位作画的客人便能得赏,可若是找不到,只怕他那当铺的掌柜位子都保不住了。

“燕叔,可是觉得我太严厉了。”

项七走好,项元汴看向了一旁束手站立的老管家,忍不住问道。

“老爷没有做错,项七行事还是怠惫了,不然也不能叫那作画之人走了。”

眉发须白的项北燕沉声说道,当年项家老太爷项忠还在世的时候,他跟着项元汴的父亲也曾受过教诲,如今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项七的问题。

“燕叔,似乎也对那作画之人感兴趣。”

项元汴颇为好奇地问道,自家的这位老管家眼光毒辣,他早年丧父,弱冠之年起就能把偌大的项家管的严严实实,也全仗了这位老管家的提点。

“诗以言志,这作画的人当不是俗人,又是寒门,老爷可以见见,是不是值得交往。”

项北燕说得含蓄,可他的意思项元汴再明白不过,作画人要是有真才实学,他日科场说不定就能高中,此时交好,以后必能为项家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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