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瑶琊长到两万多岁,性子虽然没什么长进,跟成熟稳重这等词毫无关系,但身形已是亭亭,相貌也显得动人起来。
那时候,有些天地而生、没有氏族的年轻神族男子想向瑶琊求亲,却又不敢自己跑来东宫面见神渊,就跑去龙骨山找千里魔君。
有氏族背景的几个家族,便成群结队、礼数周全地进了神渊的东宫会客大殿。神渊将前来提亲的几拨儿人晾在会客厅里,自己却带着瑶琊四海八荒到处跑着去驯神兽了,顺便给喜爱人族烹饪的瑶琊扩充些食谱。
来提亲的人吃了几回凉茶,便悻悻地识趣不再来了,却偏偏有那么几个不死心的照旧跑来提亲。
于是神渊召来千里魔君,直言道:“我并不想懒懒离开我身边,不如我与她订个婚约罢,千里君可作为懒懒娘家人礼遇。”
千里魔君觉得做岳丈很新鲜,做比自己年纪大、长相却年轻许多的老神仙的岳丈,就更新鲜。便当即问神渊:“那以后,你如何称呼我?”
“成婚之后,本座自然该称千里君为‘岳丈’,”神渊面无波澜,喝下一口茶,那茶叶是清晨时分瑶琊不知从哪儿摘来的,“成婚之前,还是称作千里君。”
千里魔君立刻眉眼舒展,豪声大笑,故意蓄起来的胡子在下巴上欢快地抖动,上面还系着瑶琊绑的红绳儿。
神渊耐心地等他笑完,剑眉微蹙,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问:“你或许该回去准备一番,问一问瑶琊的意思,再告知你的儿子们。本座三天后备好厚礼,前去提亲。”
千里魔君双手一揖:“是。”楞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就把双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杆、扬起脑袋:“本王知道了。”
躺在赤藤木下的神渊换了个姿势,碰翻了一盏茶。手里握着的一枚骨牌被溅上了一滴茶水。
神渊记得,提亲那日,瑶琊第一次露出了有些陌生的羞涩表情,这与她第一次做菜异常难吃时露出的羞涩表情有些不同。
她坐在几个哥哥为她做的形状怪异有趣的横树干状软椅上,两条腿离地悬空着晃来晃去,红色紧袖芙蓉衫,映的她面颊上也有些红晕。而他立在会客厅正中央。
老大天阙最先发了话:“老子……我实在是忍不住想问,你不是像我们几个一样,把瑶琊当做妹子一般带大?”
“不是。”神渊虽认为这个问题提的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是认真回答了。
“那——”天琰从软垫上跳起来,“那你几岁了?”
神渊一挑眉,看向天琰:“比千里君要老一些,但长得不老,神族的婚嫁事宜,向来不看年龄,只论年龄以外的诸事是否般配。”
老三天歌与老四天昭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见过去懒散神态,表情语气颇为严肃:“帝君乃九元之主,若有一天您老人家瞧不上我们家妹子了,恐怕倾我兄弟几个之力也不能动你分毫。那时,你会如何?”
“不会有那一天的。”神渊看向瑶琊,见她头埋得更低了。
老四天昭有些急切地站起身:“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当如何?”
神渊看着瑶琊:“自弃世,灭神息。”
天歌与天昭心里有被说服,但情绪上还是有些焦躁,毕竟站在面前说这话的是帝君神渊,若那时他反悔不认,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天征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二哥天音,心里也有些焦急,但他不知道该如何令神渊确保一直对瑶琊好,便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酒壶碎裂。
神渊记得,那天瑶琊没有说出一个字,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只是最后,天音站在了神渊面前,面色沉静,眼底却有一丝阴郁一闪而过,问他:“你凭什么。”
那时候的神渊,甚至是现在躺在赤藤木下的神渊,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问题。
“你凭什么。”
那时候的神渊看着挡在面前的天音魔君,自然也看到了他眼里的那抹异色,沉默了许久。
然后,神渊从怀中掏出了情丝引。
神渊也不知道,那时候,这枚骨牌能不能代替他回答天音的质问,因为他自己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理由。
可是他记得天音看着那枚情丝引笑了,笑的甚是开心,然后恨恨地一甩衣袖,让开了路。
是的,神渊记得瑶琊红着脸颊没有说出一个字。在千里魔君几番询问之后,她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她只是抬起脑袋,紧张地咬着下唇,接下了那枚骨牌。
这婚约便成了。
可是。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