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渊抬眼看向瑶琊，她的侧脸在一片赤藤花的背景里显得更加生动。

神渊不是没有听过这种传闻，只是他一向不愿意解释，对旁人，也从未解释过任何事。可是，当真的遇到这种需要他解释、他愿意解释的时刻，他也已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神渊也从未想过，瑶琊会相信这些传闻。

“若我否认呢？”他终究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句，眼睛认真盯着瑶琊的侧脸。

可是瑶琊继续说：“当日你与我订亲，并不是因为男女情分吧。从前我在你身旁用水镜观世事，普通的人界力量弱小又无助，连可以与三元人界相通的修习仙界都鲜少出手相助于他们。”

“你说，各界都有自己的命数要搏。可是，我在人界看到，那样弱小的族群，在无法相抗的天灾人祸面前，最初的反应常常是跪下来虔诚祈求。他们还在信仰，而我们却从不出手相助。后来，人间皆言神弃世人，便自己拿起利器，用铁与血反抗。他们临死时，会心生怨恨，说，神既不理世事，又何必高高在上。”

神渊沉默地看着瑶琊从虚空中化出一枚骨牌，心里生出一丝喜悦与希望——原来她没有用这骨牌换颈上来历不明的血玉石吗？这骨牌在这些年里依然守了她吗？她是否……

瑶琊面有戚然，看着握在手中的骨牌，又将目光转向神渊，语气依旧平静：“神渊，或许你从未懂过情与爱，你心里太过清冷，这十几万年的时光，让你愈发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就连同你守了几万年的三千世界，或许你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一心守着这涂涂生灵。”

“我曾用别的身体面目出现在人前，每种样貌身世都受到不同对待，也让我尝尽悲欢。”瑶琊看向神渊，“可你的地位与神力都不是能让我同你在一起的理由。既然你自己也不懂这些关乎情的是非。我想，那婚约就毁了吧。”

瑶琊走的时候，神渊恍惚地要伸手去抓住她的裙角，却只握住了赤藤木上飘下的几片红色花瓣。

是了是了，神渊记得，瑶琊说，婚约还是毁了吧。

那天，东宫里的赤藤木花瓣凋落了满地，覆住了案几上的那枚骨牌，似乎来年再也不会重开了。

东宫的一众府司管事终究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听说过神渊帝君“剑指天下”“铁血八方”“励精图治”……的传闻，又见识过前阵子神武太学刚开办时，帝君那副严谨勤勉的样子，现在这颓唐沉默的光景，实在是有些令众神司不知所措。

恰巧这日，凤族族长凰图真神求见帝君，进了东宫的偏厅，等候传话的府司前来回话。

等了许久，才见传话的神司回到偏厅里，便上前询问，却见神司一副为难相：“回真神，近来帝君不理外物，莫说上前通报了，就连靠近一些，我等都有些为难。一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凰图毕竟见多识广旁系子嗣绵延，心思不似神渊那般枯槁，对神界的一些传言也有所耳闻，便思忖了一番，道：“可是那瑶琊上神离开东宫、去往龙骨山之后，帝君就变成了这幅光景？”

“对对对！”厅内几个神司齐齐点头，上半身向前倾了一倾，眼神灼灼地看着凰图上神，“不知真神可有办法。”

“你们可有去过龙骨山，寻瑶琊真神回来看看。”凰图摇着一把羽扇，面露了然之色。

神司们互相看了看，还是有些不解：“我们最初确实有去过龙骨山，但连真神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天阙魔君赶了出来……连理由都没给一个。老魔君也没见到，不知道怎么回事。”

凰图转身坐在案几前，喝了一口茶：“最近宫内可有异变？”

神司们更加迷惑：“怎么会有异变呢，谁敢来千染二宫闹事。”

又有个神司突然想起：“若说变化……倒是……倒是西边院子里的赤藤木花瓣纷纷凋落了，近日又时不时有些阴雨落下，按理说，这天气阴晴有可能受到帝君影响，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噢……”凰图看了看厅外的天色，问一众府司，“除了瑶琊、我、千里魔君、苍咎之外，平日里还有没有别的谁，能与帝君说上几句话？”

“墨夷家有个长公子，平日里众神唤作墨夷神君，似乎偶尔能与帝君相对煮茶、闲聊几句。”一个神司想起来，急急地报知了凰图。

“近日那位墨夷家长公子深居简出，怕是不太好见。若还另有女子，哪怕是宫娥，往日能与帝君说上一两句话……”凰图皱了眉。

“啊——”有个神司突然想起，“有！前些日子自请帮着打理太学杂事的神女，就是上神家第三神将府的那位苑芜神女，太学初开时，曾经与帝君有过一番交谈，后来帝君同意让她帮忙，她有时会来向帝君请教一些。”

凰图一挑眉：“我们家的？”又想起来，苑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