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和天琰带着瑶琊回龙脉山时,瑶琊是睡在天音的法帐中的。
按照瑶琊的说法,她在外头“流浪”了几百年,筋骨疲乏,不宜动用自身法力飞行,她要在路上养足精神,以最好的面貌见父王。
其实说白了,是她比较懒。
不过,瑶琊吃准了几个哥哥一向宠她,尤其是天音。虽然这个二哥儒雅温润,似乎对谁都和善有礼,一点儿都不像魔族中人,但瑶琊小时候还是见过一次二哥天音发怒的样子。
那时候的瑶琊,还是个扎着两个小包子一样发髻的小姑娘,发髻里分别垂下一绺头发,也是一身红衣,袖口紧束,黑色小靴子也没什么繁琐的装饰,十分适合跳跑攀爬。
瑶琊记得那天是跟着天琰,偷偷摸到某个有神兽看管的果园摘新鲜果子。岂料那头神兽十分尽职尽责,并不认得这两个小偷是什么身份,一爪子就把身形比它小十倍的瑶琊小包子拍在了地上,然后用爪子牢牢的钳住,露出獠牙冲着爪下的瑶琊吼了一声。
天琰当时也确实不中用,见此情景,吓得面无血色,双腿哆哆嗦嗦地就要蹲坐在地上,嘴里却不忘逞气势:“畜生!赶……赶紧把老……老子的妹妹放开!不然老子……老子的君父定会宰了你!”最后却也只是哭出了鼻涕,瘫坐在了地上。
来救他们的不是千里魔君,而是御风而来的天音。
彼时天音刚出落成少年模样,身形刚刚开始拔长,手握长剑,直直冲向钳住瑶琊的那只兽爪就砍了下去。
神兽爪子瞬间吃痛,立即松开瑶琊小包子,抬爪就把砍了它的天音拍了出去。
瑶琊记得自己当时吓得瘫在地上,保持着被兽爪按在土里的模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直到听到二哥吼了一声:“跑啊!”瑶琊才连滚带爬地往远离神兽的方向奔去,丝毫未留意身后是个什么情形。
天音捂着胸口撑起身,正看到暴怒的神兽要将瑶琊重新按在爪下,即刻翻身直冲向瑶琊,在兽爪落下来之前,抓住瑶琊的手腕,一把将她甩了出去,另一只手持剑护在身前,抛出瑶琊之后,天音将剑身直直刺向那只兽爪。
那神兽又吃了亏,自然更加愤怒,血目圆瞪,鼻孔里喷出大股腥臭的气息,尾巴一扫,身后的两棵树立时折断。天音见瑶琊已经暂时安全,便摆开架势,全力对付眼前的神兽。
闪转腾挪间,天音一挥手,长剑断裂成无数小冰凌似的奇异形状的刀片,又一抬手,刀片膨胀出一个阵型,下一个瞬间,顺着天音手指指向的方向,刀片齐齐朝那头神兽身上刺去。
神兽身上被插进刀片,疼的嚎叫一声,尾巴胡乱扫过周遭。天音迅速飞向弟弟妹妹所在的地方,先是祭出一把匕首,迅速划向那神兽的尾巴尖,又双手捞起地上瑟缩的两个人就贴着地面朝远处飞去。
瑶琊一直记得,那时她瘫坐在地上,望着身前天音笼罩着杀气的背影,觉得,原来温和的人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可怕的,这情景里的脾性终于有了点儿魔界中人该有的样子;觉得,似乎二哥的身上写着明晃晃的“靠谱”二字;又觉得,二哥那么瘦的身板儿在那头不识好歹的神兽面前简直太危险。立刻就鼻子一酸,瑶琊的鼻涕眼泪又糊了一脸。
这件事儿的后果是,千里魔君狠狠地踢了天琰的屁股,又掏出了挂满倒刺儿的鞭子抽在天琰身上,几个哥哥跪在地上苦苦求情,千里魔君又将天琰罚去荒山悔过半年,饿了他七日。
当天,神渊就闻讯,铁青着脸闯进魔宫后堂,一言不发地将小瑶琊抱在怀里回了东宫。后来又命人送了些药给天音。
至于那头神兽,很久以后,瑶琊听说,神渊将她抱回东宫后,去了一趟那神兽所在的地方,手不血刃地将那神兽活活分了尸,打理那果园的(只是长相显老的)老神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自请罚降一个品阶,又捧着从别处寻来的灵药跪在东宫门外,想来求瑶琊原谅,当然,根本连瑶琊的影子也没见着。
后来那老神仙没办法,跑到一向很少来往的千里魔君处,捧上灵药,请求天音在瑶琊面前说几句好话。瑶琊听说,当时二哥天音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即将哭出来的老神仙,说了句“请回吧”。
许久之后瑶琊知道了这些事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去偷果子的,还因此跟人家的看护神兽打了起来,毁了人家一片果树不说,还害得那兢兢业业的神兽惨死。
后来瑶琊带着哥哥们给的吃食,独自跑到老神仙的山头,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了个礼,说:“分尸……实在是很惨,”瑶琊打了个寒颤,“那神兽确实可怜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