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琊觉得疲惫，早早地出了大殿直直奔着千染宫的岩溶池去了。

举办加封典礼的大殿正北方，有云雾缭绕的千染宫。千染宫有两处正宫，沿着两宫中轴线向后一路步行，穿过一条有大片赤藤木环绕的廊台，走到尽头往东转，又有一处精致却又大气的木质结构寝殿。这两处正宫与后方寝殿，按宫例本是帝君与帝后所居。

但自从瑶琊被神渊帝君接到神界抚养，她便住在了神渊的东宫，寝殿也在神渊的寝殿旁边，对这千染宫熟悉的很。订下婚约之后，西宫便被赐给了瑶琊，只是当时瑶琊仍然习惯住在原来的寝殿，也并未把婚约和宫例放在心上，便也没想过，若嫁了神渊，住进西宫，她自己竟然就是帝后了。

至于帝后应该做些什么，瑶琊以前更是没想过。此次这一路走过来，瑶琊心里想的是另一件大事。

拎着离席时五哥严肃地塞到她手里的水果、糕点和一个鸡腿，瑶琊打着哈欠从侧门走进神渊的东宫，绕过大殿，走入后院，再往西走，便到了热气蒸腾水汽氤氲的岩溶池。

这岩溶池的水温度常年不变，又有药理性质，不仅能洗去风尘浊气，又能加速愈合伤口，在九元界仅有两处。而神渊的东宫占据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将这一潭岩溶池框在了庭院内。

环顾四周后，褪去一身红衣，又悉数脱了贴身衣物，瑶琊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扑通”一声跳进池水中，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每根骨头都似散开了架，一根一根在池水里被药性浸透、修护、加固。

瑶琊倚靠在一处凿光打磨成躺椅样子的石头上，只露了个脑袋在水面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几百年没有休息过了。这一身皮肉血骨，明明已经不是这几世里用过的布有尘土与浊气的身体，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沉重。

水汽弥漫的池面上忽然出现一个昏暗潮湿的洞窟，石壁上有一层粘稠湿滑的苔藓，显得毫无生气。瑶琊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她身边。

“你……你可是小七？”首先听到的是一个厚重却有些虚弱的声音，瑶琊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心里隐约知道，他是君父。

“千里君，你问了不该问的事情。”这声音清冷又熟悉。

而下一刻，瑶琊觉得自己喉间被一把冰凉的剑穿过，身体仍然被岩溶池里的水包围着，周围水汽环绕过来，让她眼睛有些湿润，她想说点儿什么，可喉头刚稍一用力，就有一口铁锈味道的殷红血液从唇齿间翻涌出来。

她看不清持剑人的脸，但心里清楚，这是……神渊。

瑶琊低垂下目光，心里有些疑惑地看着这把浸染了她血液的长剑，赤中带金的血沿着剑身滴落在水里蔓延开来，可是，身体没有疼痛感。

瑶琊再次看向面前的神渊，觉得神渊此刻的神情起了波澜，有震惊，有愤怒，有悲哀，更多的，是痛苦。

以至于有把细长淡雅的长剑没有章法地砍在神渊身上时，神渊都没有做出任何闪躲。刺在她喉间的那把灌注了神渊一成神力的剑被什么人抽出，瑶琊以为血液会喷涌而出，却觉得伤口迅速被一只手掌捂住，又有一股暖意注入伤口。

她听到有人在唤“小七”，有人在唤“娑罗”，也有人在恸哭，只是声音逐渐有些模糊。

眼前的山洞陷入黑暗，归入一片混沌，瑶琊又觉得眼前有一处光点儿逐渐扩大明亮起来。

她看到光源中心有棵树干粗壮的垂柳，枝叶繁盛缠绵，生机盎然。树下有个布衣银发梳着发髻的老妇人，弯着腰拄着拐杖，背对着瑶琊，面对着一个依靠在树下枝干上打瞌睡的年轻人。

瑶琊向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一些，看个仔细。

就在她的脚刚刚落定的那一刹那，睡着的年轻人颈间突然鼓胀起一个肉瘤，好像有什么要从里面蠕动、喷发出来，同时，瑶琊觉得背对着她的老妇人咧开嘴笑了。

瑶琊心里一阵恶心，却发现自己喉间呕吐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更让自己恶心的胃液。

下一刻，年轻人颈间的皮肤终于承受不住来自体内的拉力，撕裂开来，脑袋也硬生生被从脖颈上推下来，滚落在老妇人脚边。

紧接着，一条粗壮如树干的蛇从年轻人残破的身体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