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乡射之礼的前一日,一大早学宫之中的杂役仆从就开始忙活起来,毕竟这是儒门一年一度的盛事,半点马虎不得。也因着乡射之礼,学宫杏坛的学生都可以到学宫之中一展自己的骑射之术。
刚来不到一年的慕无忧确实第一次正式参加,虽然之前来过,但终究年幼,来了也只是看着其他人在场上比试。
转过月洞门,便是一条垂花游廊,游廊靠外一侧早已挂上白色的绢纱,上书学宫学子自己所做赋诗,以及抄录的典籍,各种字体或清秀挺拔,或笔触狂放,但是却都是极好的作品。游廊中亦有三三两两的学子一面品评着旁人的作品,一面与自己比较着,微微点着头。
慕无忧也是一边走着一边观看着,暮然一篇行草跃入眼帘,通篇文章,不仅运笔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且内容亦是文采飞扬,看的慕无忧不禁在心底为其称赞。
落款
阮琮?是那个人?
“怀瑾的文辞书法一直在我之上,但是他却极少在人前显露,所以很少人知道。”
慕无忧正看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碎玉裂冰似得声音,回头正是颜文清。
“文清也不用过谦,你俩最多在伯仲之间。”
颜文清摇了摇头,缓道“你还不了解怀瑾。”
你还不了解他,所以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与怀瑾在一起便是自己也只能沦为萤火。
“走吧,时辰到了,迟到了便是失礼了。”
“嗯”
今年一如往常,依旧是孟修明做相,引颜淮出门迎客,一众学宫杏坛学子分列左右,儒门弟子个个青年才俊,道门阴阳家亦是如此,道家如今掌权的人乃是白家的家主白凌,故而白家一众人位列道门最前方,而后才是慕家,宋家等世家。
岷州阴阳家以安城江家为首,为首乃是安城江家江无度,三人互礼之后,方才依次入门。
第一日只是迎客,待得第二日,休整一日之后才是礼日。
儒家好客,讲求有朋远来,不亦说乎,所以儒家待客恐怕是最周到的,客舍常年有人打扫,所以客人来了就可以入住。
慕鸢受到邀请所以可以跟着前来,看着一身青色儒裾的慕无忧心下一酸,不知该说什么,胥彦,自己哥哥终究是只能有一个留在慕家,虽然自己是想让哥哥去挣家主之位,但是若是真的让胥彦失败自己又是否真的开心。
“丫头,这么远的路,累了吧。”
“不累,想着哥哥在这里,就觉得路上一点也不累了。”
本来想伸手摸摸慕鸢的头发,才发现自己已然许久不见慕鸢,如今的妹妹早已出落成大姑娘,有些过于亲昵的动作却是再也不合适了,慕无忧只是坐在一边听着妹妹叽叽喳喳的说着在慕家的事,每天过的怎么样,但是这些事中却再也没有自己,有的只是胥彦,听得出来胥彦对自家妹妹很好,如此自己也可以放心的呆在儒家了。
“哥哥你怎么了?再出什么神?”
慕鸢自己说了半天,慕无忧却一直在发愣。
“没什么,就是胥彦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自己哥哥提到胥彦,少女的脸上不由得飘起两朵红云,毕竟是少女情怀。
“那哥哥呢,儒家可对你有偏见。”
“没有,孟老收了我做亲传,儒家对我倒也算很好。”
只是,独在异乡为异客……
“那就好,哥哥好,阿鸢就好。”
“你和阿鸢好,大哥就很开心了,什么事都交给哥哥,你和阿鸢只要好好地修习道术就好。”慕无忧暮然想起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摸着自己的头发,笑的一脸温柔,那是自己兄长,一个从小亦兄亦父的人。
曾几何时,自己的兄长代替父亲为自己和阿鸢遮风挡雨,如今,自己也该代替兄长好好地照顾阿鸢。
自己和阿鸢从没有见过父亲,记事起就是二叔照顾自己兄妹三人,后来二叔因为多年旧伤离世就是兄长。
“阿鸢放心。”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让慕无忧真正放心不下,不过只这么一个妹妹。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慕无忧看了看天色,而后起身。
“明天哥哥会上场吧。”小丫头的眼睛亮晶晶的。
“嗯,会的。”
“哥哥一定是最厉害的。”
“嗯?是哥哥最厉害,还是胥彦?”
“哎呀,哥哥就知道打趣阿鸢。”被人戳中心事,脸上的红云更红了,阿鸢跺了跺脚。
见状,在调笑下去恐怕就要惹怒小丫头了,连忙打住,“真要回去了。”
“嗯,明天见哥哥。”
“嗯。”
出了门,慕无忧回头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客舍的匾额。
悦来居
“是你?那个慕家人?”
慕无忧回头,正是那日从穷奇口下就下自己的女孩。
“好巧,姑娘。”
“你?慕无忧你果真进了儒家?”
“无忧如今确已拜入儒门。”
江流萤秀眉微颦,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思,只是别人的事终究不好细问,便道“原是如此。”
“嗯,晚膳时分,无忧失礼,先告辞了。”
“哦,对了我叫江流萤。”
轻罗小扇扑流萤,倒是个好名字。
“无忧知道了。”
也不说破自己早就猜出她是谁来了。。
“慕无忧,慕无愁的弟弟吗?”
江流莹未曾见过慕无愁只是听哥哥说过,那是怎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虽说自己一直觉得慕家人刻板无聊,但是江流莹还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一向骄傲的哥哥赞不绝口,只是慕无愁三年前莫名失踪,所有人都说慕无愁死了,也是毕竟在天堑深渊那种地方失踪,生还的可能性实在渺茫。
回到三省居,正是掌灯时分,朦胧的夜色笼罩着远山,只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慕无忧站在窗前,心中百味陈杂,一旁的架子上梅花断静静地躺着,寂静无声。
翌日,天竺佛修的人才抵达学宫,天竺至此路途遥远,故而晚来一日。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明黄色袈裟的和尚,先是对着颜卿一礼,而后表达了自己晚到的歉意,颜卿自然是不介意。
“空明大师?”慕无忧并不记得此人,只见此人慈眉善目,眉宇间皆是平和,微微带着笑意。
“嗯,你最近几年未曾来过,所以不认得空明大师,从道海大师圆寂之后就是空明大师带人来的,我中州与天竺相距近万里之遥,与天竺的交流甚少,对于天竺的风土人情亦是知之不多,所以每次天竺佛修来时都会携带佛卷,再从我们学宫的烟海阁抄录我们儒道两家的典籍带回天竺。”
烟海阁乃是学宫中珍藏典籍的藏书楼,取其经书典籍浩如烟海之意,命名烟海阁。
“文清小友,一年未见儒法大有精进。”
“空明大师。”
空明似是与颜文清很是相熟。
“这位是……”
“慕家慕玄字无忧。”
“无忧小友,先失陪了。”
空明大师眉头一挑似乎是想起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一礼,而后带着自己的人往悦来居走去。
在空明大师之后便是一众小僧,慕无忧一看就看到了其中一个与其他皆是不同,眉目间一片淡然,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入其眼,年纪与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
那人似乎感觉到慕无忧的目光,转头望向慕无忧,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皆是平静。
“上午是宾客的宴礼,一众礼数周全自是不必说,膳食精细,食具亦是精美,儒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真倒算的上的美食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