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婶子的声音似有犹豫：“外甥像舅吧？”

“嗨！方婶子你就是心眼好，我跟你说，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过一桩事……”李大娘停顿了一下，似乎又在顾忌这什么，声音压得低了些，叮嘱道：“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说出去啊！”

“那是一定的，我你还信不过么？”方婶子的声音也压低了些，不过隐隐透着些兴奋。

李大娘清了清嗓子，道：“我家那口子说，咱们家二夫人，不是那位汪大将军的亲生女儿，是从别处抱养的！本来就是当做童养媳养着的，谁知道越长大越美，汪家的三个儿子都瞧上了，还被破了身子！汪大将军怎么能干看着三个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弄得不和睦？这才假称二夫人是自己的女儿，求着皇上给了个郡主的封号，赐了婚，这才嫁给咱们宁家二爷！”

“我的天！”方婶子惊呼了一声。

李大娘赶忙捂住她的嘴：“你可小声些！”

“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那汪大将军的胆子也忒大了些，都被自己儿子破了身子了，还敢让她嫁到宁家来？”方婶子的声音压的更小了，几乎是气声。

李大娘叹了口气道：“从前我也是不相信的，毕竟二夫人平时脾气也算和气，可是今天她那个三哥一来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你瞧着五少爷，可不是跟他那个三舅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说是外甥像舅，我可是不相信能有这么像的，而且五少爷可是早产了的，这你应该知道的吧？”

方婶子点了点头，“知道的，当时不是说是二夫人身子底子不好，才八个月就生了五少爷，难不成……”

李大娘若有深意的点了点头：“我估摸着，这里头肯定有隐情。而且从咱们小姐小时候也是养在关外北漠的，你就不觉得奇怪？咱们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何等的巾帼不让须眉，眼里能揉得下沙子才奇怪了，怎么会让自家的孙子和孙女跑去那黄沙漫天的关外去？”

宁瑶锦听得冷笑，小时候去关外是因为爹爹那个时候刚刚进了翰林院，被皇上亲封了太子教习，入了教习院长住京城，从昭阳镇到京城得半个月，但是从北漠去京城也就三四天的路程，母亲那是想要离父亲近些，这才禀告了祖母去了北漠的娘家，没想到这些碎嘴的婆子竟然把事情编排的这么不堪入目，她今天要是没来小厨房，还不知道着故事接下来要怎么编排下去呢！

她换上一副这个年纪的女娃娃天真的笑容，一蹦一跳的往厨房跑去：“方婶子，今儿个晚上都有什么菜呀？”

李大娘和方婶子一看，立马住了口，不过眼睛里也没有太多的负罪感和紧张感，在她们眼中，这四小姐宁瑶锦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姐儿，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方婶子应了声：“四小姐，今儿晚上做的是四菜一汤，烧子鹅，凉拌粉皮，酱爆排骨，还有一个清炒青菜，汤是西湖牛肉羹。”

“四小姐这是来查岗的？”李大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把瓜子皮胡乱的吐在地上：“咱们可都是凭着良心干活拿月钱的，断然不会偷吃偷拿的。”

宁瑶锦天真一笑：“李大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方婶子和您都是二房的老人了，锦儿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听了这番话，李大娘更得意了些，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娃，连她娘不都还是任自己搓扁揉圆的，这小妮子听说也是个好伺候的，以后在她身上估计还能捞不少油水呢！

宁瑶锦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要说这宅子里什么职位最肥，首当其冲就是这厨房。

厨房每天都需要采买，采买的银子不算多，所以汪氏一般也不怎么追究，只让方婶子每个月报一个总数上来，全额给她就是，有时候还会预支下个月的买菜钱，多了也就多了，从来不怎么计较。

一般来说，掌着厨房的人从中吃些回扣捞些好处主人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太过分，吃食又干净卫生，基本不会说什么。可是宁瑶锦却记得，母亲上次给她的月钱簿子上清清楚楚的记着，上个月小厨房采买足足花掉了五两银子，抵得上整个二院日常开销的四分之一。

没有丈夫在家的汪氏一直苦苦支撑，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把嫁妆拿出来贴补，全都进了这群吸血跳蚤的肚子里！

她走进了，在厨房走了一圈，忽然间问道：“方婶子，做一碗牛肉羹需要多少牛肉呀？”

“约莫半斤就够了。”方婶子以为是小丫头嘴馋，便说道：“这牛肉不能放得多了，不然就成炖牛肉了，哪里还是羹汤呢？”

宁瑶锦点了点头，道：“今儿个刚好我三舅舅来了，他是个能吃的，你且多放些，做成炖牛肉了也无妨，总归是要吃的舒心才是。”

方嫂子脸色一下就变了，这牛肉她给上报的买了一斤，实际上却只买了半斤，剩下半斤的钱原本是想自己昧下的，多一两都没有多买，现在上哪去在找牛肉去？

她略有些不自然的说：“四小姐，这汤羹有汤羹的味道，炖牛肉有炖牛肉的味道，硬要把汤羹做成炖牛肉，怕是味道就不好了，若是舅老爷想吃，明儿个我再去采买多些牛肉回来炖上一锅？”

方婶子的变着法的忽悠，态度倒还算是不错，不过李大娘就没有这么好说话，她当即皱了皱眉头，说道：“四小姐，不是奴婢说您，您不懂这厨房的行当就不要瞎指挥，到时候做的不好夫人责怪起来，您是小姐自然是无碍的，我跟方婶子可是要挨骂的。”

挨骂？怕是汪氏从进了宁家的门起，就只有被骂的份了，哪里还骂过人？

她的语气也顿时有些不好了：“李大娘这是在怪我多管闲事？”

“奴婢可不敢，您是小姐，我们是下人，您怎么说我们就该怎么做。可是这家里头可不止您一位主子，一会来说做羹汤，一会来说做炖牛肉，我们下人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您倒是轻省，上下嘴皮子一动我们就得撅着屁股干活，工钱可是一个子儿都不加的。”李大娘嗑完了手里的瓜子，瓜子皮全都扔到了地上，拍拍手上的灰，招了招手叫来了旁边的丫鬟半夏：“来，把这给扫了，仔细一会又有个主子过来，说咱们打扫的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