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谦蘸了蘸墨,换了一张纸,却是不在书写《思凡吟》,而且画了一个女子的轮廓出来。
正是那日初见时的情景,宁瑶锦跟在宁老太太和自己母亲的身后,笑容温婉。
“靖谦,在干什么呢?”周靖誉踏进来的时候,周靖谦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原本扑在桌面上的诗作和画作顷刻间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在空气中。
他上前抱拳行礼:“太子哥哥。”
周靖誉一边扶他起来一边说:“你我兄弟,又不是在宫里,拘着这些俗礼作何。我来找你,是有事问你。”
周靖谦把太子引到主厅上座,自己坐在下首:“不知太子哥哥有何事相询?”
太子来回看了看,似有些局促的样子,周靖谦说道:“我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跟着,都被我远远打发了出去,太子哥哥放心。”
叹了口气,周靖誉才幽幽开口:“靖谦,你觉得,锦儿怎么样?”
周靖谦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皱着眉还像是认真的想了想:“没仔细看,不过诗写得不错,想来应该是个内秀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冰美人一个。”
“是不怎么爱说话,但是……那容貌,真是……”太子啧啧了两声,继续说道:“原本见了薇儿,就觉得风采卓绝了,没想到锦儿更是惊为天人。她现在才十二岁,待到十五岁及笄,那时便长开了,还不知怎样的容色倾城。”
没有佣人,周靖谦亲自斟了一杯差递给周靖誉:“女子颜色乃外物,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再美的外表也有苍老的一天,靖谦倒觉得皮相到底不重要,太子哥哥选妃可比不得其他兄弟,您的正妃也是将来的一国之母,容色反倒是其次,德行才是最重要的。”
周靖誉也察觉出来刚刚自己略微的失态,附和道:“是这个理。不过我倒是觉得,她这样的容色和才情,也只能天下第一人才能相配,靖谦你觉得呢?”
“这还是看太子哥哥您的态度,您喜欢是最重要的。”周靖谦听出来太子这话是在试探他。
宁瑶锦的容色出众,他们几个年岁相差不大,又都到了选妃的年纪,太子是怕他也动了心思,来敲打他一下的吧。
太子听了他的话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我便去与太傅透个底,距离锦儿及笄还有三年,可得先定下来才好,免得被其他人抢了去。”
周靖谦拱手称是,并不多做评论,太子见目的达到,端上来的茶还未饮上一口就兴冲冲的走了。
宁瑶锦挑来挑去,最终还是没有买那块寿山石做印章模子,宁行川以为她不喜欢,拉着她去另一条街上逛,这条街虽然红火,大多是卖吃食和衣物的,古玩玉器的倒是集中在临街,因着是大宗买卖,人倒是少些。
刚到巷子里,宁行川的脸色一白,站住不动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要不我们先回去请个郎中给看看吧。”宁瑶锦说。
宁行川来回看了看,说道:“完了,我的钱袋刚才好像被摸走了,里面可有母亲给我的一百两零花银子呢!不行,我非找着哪个胆子大的敢摸小爷我的钱袋子,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你可别,母亲给你一百两银子啊?”宁瑶锦问道。昨儿晚上母亲把下人的月银给她的时候,宁瑶锦才知道,原来二房的帐竟然滥到了这种程度。
二十多个个下人的月银一共三十两银子,日常赏赐约莫也要这个数,再加上平时的开销,给小辈的见面礼,夫人间的手信等等,宁府每月给二房的银子一共才一百两,远远抵不上这些花销的。孟氏掌着中馈,相公又是店里的东家,自是不缺银钱的,三房李氏拖了瘸子丈夫的福,没钱了就去老太太房间里呆着,一会说一句:“哎呀这对步摇可真是美”,“那一尊官窑的瓷器甚是典雅”,就差直接说“老太太你的纹银闻着真香”了。
唯有二房,父亲常年在京里,一年也回来不了几回,而且太傅的职位说是教习皇子,其实只是个五品文官,俸禄有限的紧。母亲盯着明阳郡主的名头,不管是赏赐还是送礼都不能太寒酸伤了皇家和大将军的颜面,因此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自己的陪嫁已经变卖的七七八八了。
“是啊,我想买一把趁手的剑,母亲就给了我了。姐,这里少有人来想来不会有人看见你,你且在这逛着,我去去就来!”
不等宁瑶锦嘱咐小心些,宁行川运起轻功一溜烟的跑了。
也罢,哥哥的武艺虽是野路子,没个教习师傅,但是身子骨一向好的很,单打独斗倒是不见得吃亏,他也是个有分寸的,随他去吧。
宁瑶锦今儿个出来一来是要验证孙大壮是否是李氏的线人,二来,是准备寻思个赚钱的途径。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明年应该大兴印刻,不管是文人武人都纷纷给自己要刻几方印,方显得荣耀有面子。刻印用的籽料有很多种,鸡血石是最稀缺的,卖的最好的当属寿山石。
漂亮,大气,软硬适中。
今年印刻行当还是一派冷清,等翻过了这个年,便是一派红红火火了。
再加上她十二岁时字就不错,前世又虚活了那么多岁,每当太子去了别的妃子宫里,她就一贴一贴的写字让自己静下心来,长期训练的结果就是她的字自成一派,写得清秀俊逸,不似女儿家的娇柔,更不似男儿家的刚正不阿,一枝独秀。
她起了开个印刻店的心思。
今年的印刻店可真是门可罗雀,几家店的店主见没有生意,纷纷聚在太阳下,办一张小桌子围坐着打马吊,身后还围了一圈观望着。
宁瑶锦此时做男儿装打扮,川哥儿的这套衣服还是当年跟爹爹去京城拜见皇帝的时候做的,旧是旧了点,但是从质地和做工来说,可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她抬腿迈进一家店里,店主也不甚热络,说了句“客官随便看看”之后,又伸长了脖子去看那边的马吊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