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阿泰尔兹埋头批阅奏折,听着下人汇报“陛下,太子妃有孕已有两个月半情况属实。三皇子处理完事务后就回府与府中姬妾欣赏歌舞。”
“知道了,下去。”阿泰尔兹头也不抬,批阅的朱笔也没有停顿,待批阅完奏折,这才抬起头,精明威严的眼睛直视前方空地,他的大儿子有了嫡子女,他有了嫡长孙,这本该高兴欢喜的事,如今他却一点也不高兴!他一国皇帝,一国的掌权者,声望威名却不及自己的儿子,这不是让世人笑话他无能无作为吗?
精明的眼睛危险的眯了一眯,他才是一国的主宰者,他的权威地位容不得他人挑衅!亲儿子也不可以!
早在得知民间为他的大儿子建立祠堂时他就对他的大儿子心生嫉恨!之后毫不犹豫地出手拔了他的势力,削弱他的兵权,剥夺他的实权,意在警告他,谁才是南盟的主宰者!如今他即将有了嫡孙,不能再对阿泰尔蓰辰多加打压!
阿泰尔兹眼里散发着极其危险的光芒,倘若接下来他再不收敛,那就别怪他这个父皇不念父子之情!
想起如今越发得他肯定的三儿子,眼底欣慰,虽然他对三儿子的教导比不上大儿子那般精心尽心,但毫无经验的阿泰尔齐能将繁杂的事务处理的有条不紊,军队虽有人不服气却也没人敢滋事,这就是他的能力了。阿泰尔兹寻思着,如今阿泰尔齐已经二十出头了,该给他娶个正妃,封王位了。正寻思着,一道开朗活泼的女音在门口响起来。“进来。”
只见一身穿浅红色宫装,粉嫩的面容带着喜悦的神情的女子向他走来,“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爱妃请起。”阿泰尔兹眼底带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伸手示意那女子走上前来。“爱妃到御书房有何事?”
西姆慧娴嘟着嘴,带着撒娇地轻推坐在龙椅上的阿泰尔兹,“臣妾想念陛下就来了嘛,难道非有事情才可以来找陛下吗?”
“无事随意找朕?爱妃可知罪?”阿泰尔兹见着如此真性情的女子,心中喜爱得不行。
“若想念陛下也有罪,那臣妾就认罪好了,请陛下降罪。”西姆慧娴嘟着嘴翘得老高,一脸委屈又不忿的模样看在阿泰尔兹眼里别样的可爱。
阿泰尔兹一把拉过正要墩身请罪的女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抱着,点了点小巧的鼻子笑道:“哈哈哈哈,放眼整个后宫,无人能及爱妃的可爱之处,朕喜欢来不及如何会罚你。”
西姆慧娴也不扭捏,很是自然的坐在九五之尊的大腿上,纤手圈着阿泰尔兹的脖子,撅着嘴不依道:“陛下九五之尊,想罚臣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臣妾想念陛下有罪,那臣妾以后就不想陛下了。”黑眸一转,继而道,“臣妾以后天天粘着陛下,就不会想念陛下了。”
听到前半句,阿泰尔兹挑一挑浓眉,听到后半句直觉得怀里女子实在率性可爱,哈哈大笑,抱着西姆慧娴往琉璃宫走去。
宫中一点风吹草动就让风声传入各宫殿嫔妃耳朵里,宫中三妃皆不以为意,或继续看花,或对月感慨,或逗鸟取乐,皆不作理会。自宠冠六宫敢与余氏公然对抗的容贵妃被余氏拔掉之后,没人敢再在后宫兴风作浪,能避开余氏就避开余氏,能当鸵鸟就不当狮子,后宫一度风平浪静一片和谐友好。
可自陛下新纳秀女入宫之后,刚平静下来的后宫又热闹起来,不过热闹的是那几个新进宫的美人贵人,她们这些见识到也领略到余氏狠辣手段的老人就没有一个去凑热闹的,都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这几个如花一样的女子兴风作浪。更没有人去提点她们收敛锋芒,毕竟谁不是抱着美好向往入宫的呢?即使说了她们也不会听的,那何必浪费口舌呢。还是隔山观虎斗,再观老虎变成猫的过程来得有趣些。
而当九五至尊的陛下抱着西姆慧娴大摇大摆地在宫中走动这么一件稀有的事儿传到那几个与西姆慧娴同批入宫的美人贵人耳里那就分外刺耳了!
与西姆慧娴同批进来的优珥氏姿色不输于西姆慧娴,心性沉稳颇有城府,表面一副不争不抢,乖觉文静,暗地里却一直谋算着如何取得帝王的欢心。如今听到下人的汇报,气得直将手里价值连城的玉簪摔在地上,身边服侍的大丫鬟不敢出声,更别提一旁服侍的小丫鬟,更是缩着脖子退到角落里。大丫鬟金穗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气,看着文静,实则比谁都狠辣,如今主子大发脾气,谁吭声,谁倒霉。
优珥氏心中怒极,原本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苏公公来说今晚陛下会来她这儿里,让她早做准备。她兴高采烈的吩咐下人备花瓣澡……看着镜子里特意上了淡妆的娇媚的面容,此时有些狰狞的扭曲。西姆氏!心中盘算着怎么算计那抢了她的恩宠的贱人……
不止优珥氏怒而摔簪,其她妃嫔有的摔茶杯,有的怒撕绢帕,有的口骂贱人,有的怒骂狐狸精,各种丑态花样百出。
当听到这些年轻的妃嫔争宠发脾气,那些位份较高的妃子则一笑而过,相比较小年轻们的争宠,她们倒是在关注着前朝时局的变化,而太子妃有孕一事和陛下出手太子一事更加吸引她们的关注。她们也在静静地观望着那陛下和余氏的反应……
太子妃有喜一事瞬间传遍整个南盟的上层社会,与太子走得近的大臣和世家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南盟三皇子府。
正揽着杜丽侧妃饮酒作乐的阿泰尔齐,看着面前妖艳的舞姬,火辣的身段,撩人的舞姿,嘴边肆意狂妄的笑意不减,勾人的丹凤眼带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邪魅,只不过眼底一片冷淡。
门口的侍者走了进来,俯首在阿泰尔齐耳边低语。邪魅的桃花眼闪过莫名情绪,抬手挥了挥,看了一会依旧妖娆妩媚的舞姬,转头看着面容不再冷淡多了一丝女子的柔和,那回望他的眼睛带着一丝爱意的杜丽,勾唇一笑却是带着冷意,“爱妃,本殿刚刚收到消息,太子妃怀孕了呢。”
怀里的杜丽僵了一下,继而神情自如地依旧看着面前的舞蹈,微笑着淡淡地回道:“如此,得恭喜太子了。”
“哈哈哈,是啊,的确得恭喜太子哥哥呢!来啊,去库房挑几样东西给太子哥哥送过去,祝他喜得麟儿!”听着杜丽不冷不热的回答,阿泰尔齐哈哈一笑。
“是。”一旁服侍的阿穆应声走了下去。
“爱妃,你说,你今天还会给太子哥哥传什么样的信件呢?可是还是依旧写着本殿日日歌舞升平呢?”阿泰尔齐看着面前的妖娆的舞蹈,将头凑到杜丽的耳边,嘴边笑意加深,对着杜丽轻轻说道。
杜丽手中的酒杯落地,躺在阿泰尔齐怀里却犹如躺在冰天雪地里那般寒冷。他知道了!
“爱妃,你每日给太子哥哥送过去的书信,本殿都看过,嗯……里面写的无非是本殿整日寻欢作乐,没有其它有利于太子哥哥的消息,你是在帮本殿呢?还是真的不知道本殿每日的行踪呢?嗯?”阿泰尔依旧搂着杜丽,嘴角带笑地看着面前的歌舞,只让人觉得似乎在和怀里的女子讨论面前的舞技如何。
“殿……殿下……臣妾……”杜丽白着脸,一向镇定的眸子带着无措,僵着身体不知作何反应。
阿泰尔齐打了个响指,对着转圈的舞姬道:“好了,今天就到这,本殿的爱妃累了,你们下去。”那群舞姬对着座上腻歪在一起的俩人行行礼便退了出去。
见着人都走光了,阿泰尔齐猛地将杜丽压倒在座上,姿势极其暧昧,只是俩人之间的气氛极度诡异。
阿泰尔齐用着温柔宠溺的语气说道:“爱妃,你该不会喜欢上本殿了吧。一个细作恋上敌人这可是大错特错的呢。”抬手抚了抚身下惨白的脸,啧声道:“太子哥哥的眼光也不怎么好嘛,竟是选你这么一个蠢货来当细作,还蠢到家地喜欢上本殿,真是让人失望呢。”
看着身下流泪带着害怕和恼怒的女子,阿泰尔齐眼里毫无怜悯之意,“爱妃啊,本殿早就知道你是太子哥哥的细作,却陪你玩到今天,总以为你会给本殿带来意外的惊喜,可你却一直让本殿心生失望。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嗯?”俯首,薄唇贴着杜丽的耳朵,轻轻地道:“本殿对待废物的办法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当然,你细作的身份也只有这个结局了。”拍了拍带着恐惧恼怒不甘的小脸,冷淡地看看了一眼那双受伤又自嘲的眸子,坐起身喝完桌上酒杯里残存的酒,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无所谓地道:“将她带下去拷问,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就杀了。”最后一个音落,脚踏出门槛。
“是!”不知从哪来的侍卫应道。
阿泰尔齐一路慢悠悠地走着,待走进书房,就看见蒙庆坐在书房里打盹,依旧慢悠悠却放轻脚步地走过去,在打盹的人面前,站定,抬手,一个爆栗毫不留情的敲了下去!
“唉哟!嘶……”打盹的蒙庆瞬间清醒,五官皱到一起,抬手不断揉着脑袋,龇牙咧嘴,不断的吸气。待痛感稍减,扭头愤怒地直视着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主座上单手支鄂望着柱子发呆的某人。“你打我干嘛?”
“你自己睡得太死撞到椅子,怪我?”
看着笑得一脸无辜又无害的某人,蒙庆气得牙痒痒,撞椅子?撞椅子能撞到天灵盖?当他是傻子吗?!分明就是某人睁眼说瞎话!
看着面前敢怒不敢言的兄弟,阿泰尔齐,慵懒地窝在椅子里,问道:“什么事?”
蒙庆闻言,怒瞪着某人,腾地站起身,啪的一声,把袖子里的信件摔在桌子上,转身回到座上揉脑袋。
“出息。”阿泰尔齐淡淡地说了一声,不再看徘徊于暴怒边缘的蒙庆。打开信件一看,嘴角狂抽,抬手按了按不受控制抽搐的嘴角,看着笑得一脸小人得志的蒙庆问道:“咳……嗯……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你那北冥兄长即将成为西河王妃!嘿嘿嘿……”看着阿泰尔齐一脸扭曲,蒙庆心里舒坦多了,虽然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也被惊得忘了反应。
阿泰尔齐看着信件里的消息,想到慕容痕可能有的另一个身份,嘴角掀起一抹看戏的笑意,“你说,这个……”抬手指着桌上的信,“有可能吗?”
“也许吧,说不定那慕容痕也是个龙阳好的呢。”
“不,本殿敢打赌,翟珝娶不到……咳,而且可能会吃点小亏。”阿泰尔齐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
蒙庆挑眉,“你又知道了?算的?”拿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
阿泰尔齐摇摇头道,一脸自信又自恋的道:“不是算的,如果慕容痕是个龙阳癖的人,他是见过本殿的,怎么可能会不对本殿动心呢?你说是不是?”摸着自己的脸说的煞有其事,还很郑重的点点头。
“咳咳咳咳……”刚要咽下去的茶水卡在喉咙里,呛得蒙庆直咳嗽,咳的脖子脸通红,咳得直捶桌子,这人……忒不要脸!
“赞成就赞成,那么激动干嘛?所以啊,根据这一点,慕容痕就绝对不是喜好男风的人。”想了想,阿泰尔齐忽然感叹道,“唉,可惜了,他不是龙阳癖。”如果他是龙阳癖,那……那个对他不冷不热的女子……
蒙庆喝了一口茶压压咳嗽,不再看那一脸可惜的某人,望着天花板直翻白眼,他若是有龙阳癖也绝对不会看上你!想到另一件事,蒙庆道:“对咳,对了,咳咳,太子妃怀孕了。”
这句话将某个胡思乱想的人拉回现实,阿泰尔齐嘴角又扬起那恣意妄为的笑意,“本殿早就知道了,你的消息太慢了。”
蒙庆又被气得牙齿咯吱咯吱响。“对于外面太子声望的事,你有何打算?”
“如果我是他的话……”阿泰尔齐食指轻扣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思索了许久道:“他或许会让歌颂他的曲子或传闻改为歌颂父皇的…算了,由他去。”又交代了蒙庆其他事情便让他离开,自己坐在椅子上,斜靠着椅背,静静思考着阿泰尔蓰辰接下来各种动作的可能性,以及应对的方法……想到最近父皇对他多加信赖…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忽而桃花眼变得十分冷戾,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阿泰尔蓰辰!你好狠毒的心!
“阿穆!”
“奴才在!”
“派人调查太子后宫所有妃嫔的详细资料!”
“是!”
阿泰尔齐忽然转身看着身后架子上的玄天琴……那是他六岁时,阿泰尔蓰辰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从小性格就是争强好胜的他,无论做什么除了自己的亲哥哥外都要比别人好,五岁时他被二皇兄笑话他的琴声难听,他不服气,堵着气不肯吃饭,母后问他缘由,他不肯说,却在晚上对着他的亲哥哥诉苦,缠着他的兄长教他弹琴,他说他一定要弹得比二皇兄好,给大皇兄长脸!
他记得,当时他的大皇兄无奈又宠溺的捏着他的脸颊笑话他人小志气高,却也同意教他弹琴,只是他的亲兄长也不过才九岁,琴艺并不高超,带他入门之后就请示父皇给他找琴技高超的琴师教导他。得到一位技艺高超的师傅,他自然很用心的学,而他的亲哥哥则每天都过来检查他的功课,看他学琴学得如何。当他弹会且能流畅地弹完第一首名曲还得到师傅的称赞时,便抱着琴屁颠屁颠地跑到自家兄长面前,兴致勃勃地在他兄长面前弹起来,结果却得到兄长俩个字的评语‘一般’。
不服气的他回到自己院里之后更加努力的练习技巧和诀窍要领。他废寝忘食,日夜练习琴技,短短一年他就学会了所有曲子。在一次宴会上他的弹奏得到父皇的肯定,且夸赞他的琴技超过了二皇兄,他乐得又屁颠屁颠地跑到自己兄长面前脆声声地问道:“大皇兄,我可给你长脸了?”
当时他大皇兄满脸笑容地对着他说道:“阿齐真棒,给大皇兄长脸了!”
两个月后,他的生辰,他大皇兄早早的来他的院子找他,说有个好东西送给他。他满心好奇地跟着自家兄长来到他兄长的院子里,忽然被他的兄长捂着眼睛,听到阿泰尔蓰辰笑着道:“阿齐不可以偷看哦,你若偷看就不给你了。”
“好,不偷看。”一路被捂着眼,他有些等不及,一直问“哥到了没?”“哥,怎么那么久还没到?”“哥,你是不是骗我啊?”“哥,究竟到了没啊?”
当他看到摆在他面前的这架玄天琴时激动得跳了起来,他的师傅告诉过他,这世间引得无数琴者争相夺取的就是这把无论制作还是音色,无论是用材还是琴的出处都是顶级的,世上独一无二的,而缔造这把琴的人却是无比难缠,重金购买也不给……
他听了师傅的话后,不过是在兄长面前随口一提‘如果能得这把琴就好了’,却没想到他的哥哥能为他要到这把琴,当时他激动得又是抱抱琴又是跳到亲兄长身上挂着不肯下来,直把一旁的侍者看得直发笑……
嘭的一声伴着铮的一声琴响!琴碎!兄弟情断!阿泰尔齐眼里一片冷然淡漠,深处有一丝难以擦觉的痛楚……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水…嗒!滴落在已碎在地上的琴弦上…噔!碎琴对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发出一声低低的呜鸣!似哭,哭往事如烟!似悲,悲权利熏心!似泣,泣人心如铁!似哀,哀皇家无情!似伤,伤手足相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