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位于王府的西边,与主殿隔着一座木桥,并一个小小的人工湖。王府初建成时,慕容痕改建的只有主殿和主殿书房,其余的院落都保持原样。又因为慕容痕不得圣心,建造王府的匠人自然是看上面的人脸色干活,建造的……别说和其他皇子府一般华丽,勉强只能给个工整规矩的评价。
西院不大的占地面积,规模也只是主殿的四分之一,什么装饰都没有,空荡荡的院落比起蒋玉蓉最早前住的还不如。可西院却是离主殿最远。每天都有人都有人打扫,小小院落却也干净。
慕容痕抱着蒋玉蓉走进西院,鹰眼若有似无地扫了一下那粗糙的墙面,眼底深处是一抹阴冷,心中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安置好蒋玉蓉,便转身离开。
隔天当蒋玉蓉醒来时刚好阿荷端着粥走了进来。
“这是哪?”
阿荷听着自家主子仍有些虚弱的疑问声,回道:“回王妃,这是西院,王爷要重建主殿便搬到这西院来了。”扶着蒋玉蓉坐起来。
重建主殿吗?蒋玉蓉嘴角带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的微笑,他还是同意了。“王爷呢?”
“王爷从昨晚便一直在主殿的书房忙着。这会儿估计快到西院了吧。”在主殿王爷总能掐准时间过来用膳的,这会儿虽搬到西院,估计也不会差吧。
蒋玉蓉点点头,转眼环顾四周,毫无装饰,白色的有些粗糙的墙,简单的家具,却总体比主殿感觉好多了,不会有那么一股压抑感,每天睁眼总以为掉入无尽的黑暗里,压抑得让人心情有时会莫名的烦躁。轻轻道了一句:“这才对。”
“王妃说什么?”阿荷拿着湿布走了过来,问道。
“没什么。王爷可有说怎么重建主殿?”蒋玉蓉接过湿布擦了擦脸,又拿给阿荷。
“奴婢不清楚。是忍一让奴婢和阿格收拾王妃的东西搬到西院,其他的没说。”拿过湿布走回架子边,扔在盆子里,端起粥又走回了床边,细心的喂着蒋玉蓉。
“对了,阿燕呢?阿燕如何了?”含了一口粥,忽然对着阿荷问道。
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王妃,阿燕醒了,却……却不肯让人接近她,就是想宽慰她几句,奴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昨儿个……”将昨天早上阿格哭着和她说的和蒋玉蓉复述了一遍,又道:“昨儿个将近中午嬷嬷去看阿燕,竟发现阿燕她……”流着泪,细细说着中午那惊心的一幕,“后来嬷嬷宽慰劝下了阿燕,阿燕看起来好多了,没那么的死气沉沉的。”
蒋玉蓉听得泪水直打转,想起前天那惊险的一幕幕,想到阿燕即使……还依然为她着想,心中即疼又愧疚,推开阿荷递过来的勺子,转头哭泣,哭得伤心,带着鼻音哑着声音道:“你且去好生照顾她,等我舒坦些了便去看她,你告诉她千万不要多想,也不要再做出什么傻事来,让我难过让我自责,我不会弃她不顾的。”
“是,奴…奴婢这就去。”阿荷也哭的伤心。
“怎么回事?”一道刺耳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慕容痕一回西院就看着床头哭得伤心的蒋玉蓉,皱着眉问道。
“你且去吧。”蒋玉蓉对着阿荷说道,才看向皱着眉向着她走来的男子,唤了句“阿痕你回来了。”
慕容痕点点头,拿过阿荷手里的碗,看了眼桌子上还冒气的药碗,走到蒋玉蓉身边,坐下 看着满脸泪水的蒋玉蓉,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做噩梦?”
“不是,是阿燕。”蒋玉蓉俯身抱着慕容痕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对不起阿燕,她那么护着我,就是……也不忘拼尽全力拦着那人追上我,我……我对不起她,我最后还是弃她而去,我……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原来自己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呜呜呜……”
“你没错。”想安抚蒋玉蓉,可是手里却端着碗,另一只手也不得动弹,只能这么说着。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倘若蒋玉蓉当时和那人硬拼定是没好下场的,逃是最佳的办法,至少如今保住了一个。
“别哭,没事了。”
蒋玉蓉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心情。
慕容痕看着手里变冷了的粥唤来了下人换一碗热粥,再将桌子上的药也拿去温热。
看着吃了粥喝了药,迷糊地睡过去的蒋玉蓉,慕容痕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不能让她单独出去,她要去哪儿,他都陪着。
阿荷走到厨房看着厨娘问道:“李婶,周先生那儿的早膳有人来拿了吗?”
“哟,是荷姑娘啊,来得正好,周先生和燕姑娘的晚膳刚做好呢。”一老实的厨娘回道。
“在哪儿呢?给我罢。”
“诶,在这呢,给,拿好了,有些沉。”厨娘将放在一旁的食盒拿给阿荷。
“行,若佘嬷嬷或阿格过来的话,你就跟她们说一声就是了。”
“诶,我晓得。”看着阿荷正要转身离去,李厨娘赶紧问了一声,“荷姑娘,燕姑娘如何了,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挂心,那儿还等着,我先走了。”阿荷客气的回道,说完,转身离开。
“好些了就好,诶,荷姑娘慢走。”厨娘转身看着其他人,叹了一声:“唉,好好的闺女怎么就……唉……”
“是啊,是啊,真是无妄之灾啊……”其他人小心应着,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少说闲话是王府建府以来唯一的规矩。
阿荷一路走来,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先是将饭菜送到到周先生那儿,才去看阿燕。
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小桃,用眼睛询问了一下。
小桃见着阿荷站了起来,嘟着嘴摇摇头。一直往房内偷瞄的小樱,走了下来拉着阿荷道:“阿荷姐姐,你们昨晚走后,阿燕姐姐依旧不让我们进去陪着,自己一人在里面坐了一晚上,我们也在外面守了一晚上,中间进去剪了几次烛芯,给阿燕姐姐倒几次水,她虽不喝水也没开口说话,但没见着有何异样。”
见此,阿荷敛着柳眉,点点头道:“你们先去下去吃早点歇息一下,这里先交给我吧。”敲了敲门,放轻了声音道:“阿燕,我给你送饭来了,我进来了。”推开门,借着外头的晨光看着坐在床头发呆的阿燕。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这才走到桌边拿出一碗粥夹了些爽口小菜,搬了张椅子坐到阿燕旁边。
舀了一勺粥“来,温度刚刚好,不烫嘴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阿燕,阿荷忍着眼里的泪意,温声地说道。
阿燕看了一眼对着她笑得温和,眼里含泪却没有一丝嫌弃厌恶的阿荷,低头含了一口粥。
阿燕吃了半碗便推掉不吃,阿荷也不勉强。帮着阿燕擦了擦嘴角。柔声带着颤音道:“王妃问起你来,听到你……王妃哭得伤心,王妃说了,她不会弃你不顾的,也不允许你再做出让她伤心自责的傻事来。只让你好生休养,等王妃身体舒坦了便过来瞧瞧你。”看着静静不说话的阿燕,阿荷终究忍不住流下了泪。
过了许久,才听见阿燕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着默默流泪的阿荷,竟是嘴角带笑道:“别哭了,哭得我心烦。”
“阿燕……”
看着阿荷关切的眼光,心中温暖,眼里带着水光道:“我想了很久,嬷嬷说得对,我不能弃王妃而去,我还要服侍王妃,保护王妃,为自己在乎的人又需要自己的人活着。”
阿荷哭着不断地点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伸手紧紧地握着放在被子上的有些冰凉的手。
阿燕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热度,紧紧回握,泪水流下,语气异常坚定地道:“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条命就算是赚来的。死,我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害怕的。”
阿荷点点头带着泪笑着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也不枉王妃平时对你的照顾了。”
阿燕点点头。
“药快凉了,快喝了吧。”阿荷起身将药端道阿燕面前。看着阿燕将一碗药和得见底,阿荷打心里开心,脸上也多了一丝真挚的笑容。
阿荷正拿过阿燕喝完药的碗,扶着阿燕躺下,帮着掖好被子,就听到阿燕说道:“阿荷,今晚留下陪我好吗?”
“好,今晚我过来陪你。你且好生休息。”阿荷笑着应道,便离开了。
……
这一晚,慕容痕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完晚膳就起身去了书房,而是留在西院,坐在蒋玉蓉身边,手拿一本兵书,不时地听到蒋玉蓉不安的声音,便抬手轻轻抚了抚蒋玉蓉那乌青变淡的左脸,
期间蒋玉蓉依旧被梦里的那一幕幕不想再回忆的场景吓醒,猛地坐起身,呼呲呼呲地大口吸气,慕容痕见状,放下手中的书籍,从背后将人拉到怀里,圈着,精致的下巴蹭了蹭毛茸茸的发顶,用着低沉却又略带刺耳的声音道:“不怕,有我。”
蒋玉蓉知道自己又做了噩梦,眼角带泪,转身抱着那结实腰杆,闻着某人身上的松香,深吸一口气,因害怕而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平复,有些汗湿的头靠在结实的胸膛,这会儿倒是清醒些。
蒋玉蓉看着被子上的书籍,封面上写着《季氏兵典》,她是知道这本书的,是记载了这个异世从古时到漠汉年间最著名的几场大战役,记录了各位名将的阵法和战法以及参战的各位军师的用计谋略,又加上作者自己本身是武将出身,将自己对领兵打仗的独特的见解写成的这本堪称军事法宝的著作,是每位将士案前必备的书籍。
原本此书是没有书名的,众人又不知作者究竟姓甚名谁,因为每一页都有一个‘季’字,便都将此书叫为‘季书’,后又经过数十代,叫法不断改变,到了现在就成了《季氏兵典》。全书共九册,而慕容痕看的是第九册。
“你在看兵书?”蒋玉蓉带着鼻音问道。
“嗯。”慕容痕低头看着窝在他胸前似乎有些精神的蒋玉蓉,邀请地问道:“一起?”
蒋玉蓉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这会儿她也看不进去。“阿痕打算怎么建主殿?”
慕容痕看着蒋玉蓉点头,挑眉,重新拿起兵书,一手揽着怀里的女子,一手拿着兵书,似乎真的要和蒋玉蓉一起看,将兵书拿在蒋玉蓉能看到的角度,听着怀里温柔带着一丝虚弱的的声音,温和的回道:“和小书房一样,满意吗?”
蒋玉蓉靠着某人的胸膛,点点头,挺好的。刚刚被吓醒,才清醒这么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蒋玉蓉抱着某人的腰杆,闻着某人身上独有的松香安心的闭眼进入梦乡。
慕容痕看着怀里的人儿点头,没再说什么,就拿着书细细地将看起来,没一会儿,便听见怀里传来的稳稳的呼吸声,感受到抱着他腰间的力道松了,手臂依旧揽着怀里的人儿并没有放开,反而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
……
隔天天将亮,慕容痕起身,看了看蒋玉蓉恢复得差不多的左脸,只有淡淡的一点青色。看着蒋玉蓉秀眉微皱,慕容痕抬手轻轻抚平,低头在蒋玉蓉左脸落下一吻,起身梳洗,离开。
郊外的小庄子,忍三推开门,扑面而来的靡糜之气让忍三不由得后退一步,紧皱眉头,看着躺在地上那二十几条赤.条.条的呼呼大睡的身体,嫌恶的移开眼睛,招招手,身后走进十几个黑衣人,面对这种令人羞于直视的场景,这些黑衣人却是毫无知觉般,连眼皮都不动一下,手起刀落,二十几条人命瞬间消失在这世上!
“处理干净。”忍三淡淡地道。
“是。”一人拎着两具健壮的尸体,就像拎着小鸡仔一般无二,迅速消失在东屋。
整个房间都飘荡着血腥味和那股久久不散的靡糜之气,着实令人作呕。
忍三看向被铁链锁着的蓬头垢面额头青筋暴露的翟珝。只见翟珝瞪着充血的丹凤眼,眼神透露着明晃晃的杀意和仇恨,却见不着一丝死意,忍三有些意外又带着一丝敬佩地挑眉,似乎没见着那充满仇恨的眼睛一般,笑得极为和煦,道:“翼王安好啊!翼王可是享受了两天这不一般的伺候,感觉如何?那些人的伺候可让翼王满意?翼王舒心否?”
锵锵锵!“呜(我)呜(要)呜(杀)呜(了)呜(你)!呜呜呜呜呜!”翟珝从忍三进来就一直死死地狠狠地瞪着他看,似要将忍三瞪出个窟窿来,嘴被堵住,想说的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音节。前天,在第一个人碰到他的时候,他就发誓,此生非要亲手杀了慕容痕不可!
“什么?哦,您很满意啊?满意就好啊,咱还怕翼王不满意呐。”忍三听着那一声声带着暴怒的呜呜声,不用想也知道翟珝想说什么,却还是故意扭曲他想表达的意思,能气死这个老男人最好不过了!
锵锵锵!锵锵锵!药效早已经过去,可他至今还是四肢无力,但力气还是比前天好些,此刻听着忍三的话,翟珝气得面部肌肉又抽搐又扭曲,直想挣脱铁链,直接弄死站在面前笑得一副不用客气的忍三,再将慕容痕碎尸万段!
只见翟珝瞪着早已被他瞪裂了眼角的丹凤眼,眼里全是血丝,目眦尽裂地死死地盯着忍三,狭长的眼角有丝丝血痕,却早已干涸,变得暗黑色,竟让翟珝看起来有些像地狱里的恶鬼。
“哦,不用激动,也不用太感激咱,嘿嘿嘿,咱们王府向来奉承的是有来有往的待客之道,翼王给咱主母来这么一招,咱也让翼王体会体会嘛,正所谓…呃…来…哦,来而不往非礼也嘛,是不是?”忍三笑得那叫一个友好善意还有些骄傲地挑眉,嗯,他也是个有文化的人嘛……
“呜呜呜!呜呜呜!”伴随着铁链的声音!
“做得好?您也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啊,嗯,是呢,想必接下来,翼亲王您仍能觉得通身舒畅,觉得咱乌王府的待客之道那是超乎寻常的好!”说完抬起早就沾上药粉的手指往翟珝的鼻子一抹,看着被铁链锁着的人没一会儿就闭上满是血丝的眼,再三确认翟珝已经昏过去,忍三才招手让人将屋里的血迹处理干净。又一次给翟珝喂了软筋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用冷水泼醒翟珝,取下塞在翟珝嘴里的隐隐有血迹的布。
大冬天,赤.身.裸.体的被冷水这么一浇,翟珝打哆嗦,睁开带着血丝的丹凤眼,好不容易恢复一丝体力,这会儿身体又像前天那样无力,看向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忍三,“你们……又想……做什么?!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绝对不会!”翟珝有气无力地拼尽全力地咆哮着。
“干什么?当然是让人好好伺候翼王啦,只不过是换另一批人伺候翼亲王而已。还能干什么?”墩身将手里的布条塞回翟珝嘴里。
看着那双充血的眼睛,忍三眼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冷漠,“将人带进来!”
门开,一群燕瘦环肥长相一般,穿着暴露的女人像没了骨头一般夸张地左右扭着腰,走了进来,一股浓浓的劣质的胭脂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与那久久不散的靡糜之气混在一起真是让人恶心至极,忍三的表情更加冷酷。一些女人对着长相英俊的,站着的浑身冒着冷气的忍三抛媚眼,在看到忍三冷漠到如这寒天一般的眼睛,又畏惧又不甘心挥着浓烈刺鼻的胭脂味的娟子扭着身走开。
“他。”忍三指着依旧被铁链锁着的翟珝,“西河翼王,好生伺候!”
“翼王?王爷?哇,有生之年像我们这种人也能见到身份尊贵的王爷?!”一女子不可思议的说道。眼睛不断的往赤.裸.的翟珝身上瞟。她们都是最低等的勾栏院来的,能见到有身份的大人物是不可能的……
“这是……新玩法吗?奴家还没见过呢。呵呵呵呵呵……”一女子看着被铁链锁着的翟珝笑着道。
“许是大人们喜欢的花式吧。”另一着装暴露的女子笑道。
……
“好生伺候!”嘭!门关上。
看着从忍三身后走进来这么一群丑陋低俗的女人的那一刻,翟珝极尽全力地瞪圆了眼,眼角又被撕裂了一些,有血珠流出,眼里有绝望、羞辱还有毁天灭地的仇恨!极尽全力地呜呜呜地发声,却发现,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即使没力气,翟珝仍旧紧握拳头,只见拳头青筋突暴!
翟珝瞪着那赤红且眼角开裂的丹凤眼,看着那一个个丑陋的女人向他嬉笑着走来……慕容痕!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忍三站在门口,看了眼挡住里面各种淫靡画面的门,眼底一片平静,转身走向西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