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涓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看到外面是阴天,顿时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门外传来姑姑颜涵珍的喊声:“涓若,起床啦,姑有事找你谈。”
“哦。”颜涓若答应了一声。
颜涓若到了一楼客厅里,屋里却没有人。遂扯了一声嗓子:“姑……”
姑姑其实也懒在床上没有起床。
披了衣服溜到三楼敲侄子的门,是她早已计划好怎么带着侄子好好玩一天。
要知道,颜涵珍与她唯一的哥哥颜涵瑛,是多么好的亲兄妹。
如今,哥不在了,她怎么可能不对侄子好?心疼还来不及。
二十分钟后,两个懒虫坐在客厅里,老省长不知去向。
他昨天不是说要在家里做一桌好些招待孙子的吗?
年纪大,就可以说话不算数?
“要不,姑请你坐馆子。”
“必须的呀。”
“春宴茶社、桃花坞水榭还是一枝春酒楼,你挑一家?”颜涵珍问道。
“拜托,姑,你说一家就是,我哪里知道江洲有什么好吃的早茶?”
“你呀,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还早茶?早上的一顿省了,干脆我们直奔樱园怎么样?有好吃的烤鸭,姑姑我请你吃大餐。”
“姑姑真好。”颜涓若说。
“那当然,你那个妈妈,谁知道整天在忙什么。上次啊,我们的秋妃学术研究会,她连影子都没现一下,弄得原市长很不高兴。”
“原市长是哪个?”
“就是许老太呀,”颜涵珍说:“你没看到她,这个死许老太,一头白毛梳的苍蝇都站不住脚,你猜怎么的,第一个讲话,居然还代表廖副市长讲话,估计哦,你妈也不知道……那官派头……”
“姑,你比人家年轻漂亮,又是学有专长,为什么不弄个会长当当?”颜涓若问。
“就是说吗?每一届都由现任副市长当会长,许老太也就是个顾问。人家会长都没来,她到是积极,不就是顾问吗?还真的既光顾又过问。唉,这一次唐国钧没有让你带论文回来吗?也是怪了,这一块,唐老斋很积极的好不好?唉,鞭长莫及哦……”
“什么鞭长莫及?”颜涓若问道。
“我们走吧,到樱园我给你讲故事,你呀,也算是地道江洲人,不知道江洲有多少好听的故事……”颜涵珍说。
“走吧,姑。”
“走吧,大帅哥,今天姑我可是面上有光,传说中的江洲第一帅哥小尾巴似的……”
“姑,什么情况?”颜涓若看她喜形于色的样子,心中起疑。
“什么什么情况?我呀,今天非要喊上一大帮姐妹,这群花痴,总是嘀咕哪家的侄儿最帅,哪家的儿子最俊,还高大威猛,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涓若,你这一出场,把她们全震住了,个个闭嘴……瞧瞧我侄这范儿……要说,我哥,唉,没福气。没事,不是还有我呢蛮……我也姓颜,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颜涵珍是个标准话痨,叽叽歪歪。
迷你奔驰*art开在老城区,颠的厉害,灰尘直飞。
“我勒个去,姑,我能反悔不?这饭还没吃,灰尘吃饱了。”
“你看看,变修了吧,要让爷爷修理修理你,这是中国灰尘,充满了家乡味。”颜涵珍自带幽默。
她一向开心得什么似的。
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这么开心的老姑娘。
一个不婚主义者,把日子过得像相声似的。
从老城区,车拐到湖滨路时,景色好了起来。
远眺中的穹窿山,呈现出深沉的黛色。天气晴朗,但天空铅灰。
3号地铁线路正在开挖。
这3号线直接与机场,高铁站、城际轻轨相通。
车子进入幽长的隧道。
“唉,这隧道什么时候通的?”颜涓若在车上问他姑。
800多米的穹顶隧道,内设四车道,两侧灿灿的led灯,照得洞里亮如白昼。
“前几年不就在施工了吗?因为隧道在新城与郊区的边缘,一般人到不了这里,这突然开通,江洲人也感到新奇。”颜涵珍解释说。
“看样子天上一日,人间十年啊。我是个局外人。”颜涓若说。
穹窿山不再游荡在尘世之外,而是圈进了新的城区了。
呵,往日的郊区,荒野之地,成为新城中心的重要景观。
沧海桑田。
物是人非。
“姑,这么说,在秋妃晚年生活的穹窿山,底部拉开了一个口子,打通了建了一条隧道,这是要吓倒秋妃娘娘啊……你们研究会的人为什么不呼吁保护?”颜涓若半真半假的说。
“谁说不是呢?江洲啊,有个客人,从北京人了数次,你猜怎么着,直接睡到穹窿山抗议……”
“哎哟喂,这是护祖宗的决心啊?”
“这个人啊,你认识的……故事多了,有空我跟你讲讲她的故事。”姑侄二人下了车,往饭店方向走去,在他们后面不远不近的三五步外,已有花枝招展的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跟着。
樱园在一处新景区内。
景区占了300多亩地,在角角落落进入视线的地方,都站在一株或三五株樱花树。
眼下,樱花盛放。
一大片绯红色。
到处是这种浪漫却有些伤春的颜色。
据说老板是姑姑的一个好友。
女老板名叫冷惠,这仅是她名下的一个文化产业新项目。
在中国的当下,全国一盘棋,一是力推小城镇建设,二是打造文化产业基地。
如火如荼。
热火朝天。
摩拳擦掌。
樱园有茶园基地,春季可采茶。
有丝绸作坊,到了夏季孩子们可以进园体验喂蚕宝宝吃桑叶。
有山水妙音坊,古琴、笛子、陶笛不一而足,各种训练班走起。
不仅有孩子学艺,半百大妈撸起袖子,半路出家,纷纷走素质教育路线。
桃红柳绿与自然争春。
哦,还有一个国学堂,汉服班……
微胖半百以上的大妈,穿汉服,倚门窗、搂大树、抱膝盘坐摆足造型,拍古装照……
樱园是一处高级会所性质的饭店。
饭店又设在景区中心。
这创意,不知冷惠有没有从秋妃当年的冶春苑受到启发。
治春苑是皇上的女人们练艺的场所。
樱园没有皇上,但有当代富豪大款名流。
颜涵珍的车徐徐开进景区,刚泊好车,不知从什么角落,鱼贯而入十五六个女人,阿姨级的,80岁老奶奶级的,姐姐级别的,全女人。
在樱园,女人顶了99%的天。
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江洲女人,个个敞开怀的大笑,像吃了兴奋的药剂,全然不顾颜涓若是个陌生人。
“怎么样?颜庄主的号召力,在微信圈振臂一呼,姐妹们全来了。”颜涵珍声音最大。
全总穿红着绿,可着劲地往艳丽无比,蝴蝶吓的绕道走,不用比,比不了当今的女人们,瞧她们,恶俗透顶,风格夸张。
可是,她们幸福哇。
谁也不能指责她们奔自己的幸福。
哼哼。
颜涓若苦笑不已。
这哪里是来吃饭的,分时是来被围观的。
有这么不厚道的吗?
“姑,这分明是鸿门宴吗?当心我一会沿小道,谎称喝多了,一溜烟走了……”
“你小子,学刘邦太祖爷啊?我看你好意思?”颜涵珍笑他。
“要我不走也可以,给我一件你的古董……”颜涓若说。
“你要古董做什么?又带不出去。”
“给不给?不给我回去了,大不了吃碗面,继续睡觉,看你怎么跟姐妹们交待。”
“要哪一件,说来我听听行不行?”颜涵秋问。
“清雍正时期的一只梅瓶……浅蓝色长颈的那只……”颜涓若仿佛早就觊觎姑姑的宝贝梅瓶。
“你要它做什么?送女人?”
“嗯,送给未来的老婆。”颜涓若顺水推舟。
“成交。”颜涵珍在文管委工作,是文化系统下面的一个分支。
早些年她就跟着一个懂行的人在做收藏,家里有不少宝贝。
在侄子面前,姑姑大方的很。
颜涓若知道,他开口要什么,姑姑都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