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次听琴大会,你是为了沈烟放弃比赛的。”
护城河边岸,她回头问身后的男子。
“你以为呢?”他看着远处的落日黄昏,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故事就很美。你们都是清傲的人,能这样各自退一步,成就一段佳话,真好……”
她的这些话,说得真轻飘,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别人的故事?
他有些怒意,转身逼近她:“真好?那这些天,我对你如何,你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默默退后。
“是么?”墨玊冷笑一声,欺身将她箍在胸前,“你会不知道?”
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子,依旧倔强而冷漠,忽然不由得,心底犹如一条热河流淌而过,他眼眸一暗,蓦地低头吻住那张撒谎的小嘴,霸道而清冷。
月蕖一惊,没预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当时被惊得五雷轰顶,动弹不得!
墨玊原本只是想惩罚一下这个倔强如牛的丫头,却没成想双唇一缠,竟再不舍离去,起先的狂风暴雨也在她的沉默之下慢慢转为和风细雨,一点一点温柔侵占,气息交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月蕖不知道自己何时沦陷,可真到了无法自拔那一步,她却突然回过神来,再次抵触!
然而纠缠许久推不开他,无奈只得使用内力将他推了出去。
墨玊被弹开几步,步履微晃,看她目光迷乱,轻笑道:“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
月蕖摇头,低声说道:“墨玊,不要这样。”
如果她还有心,这世上她最不想伤害的便是他!
她不管他身后有什么势力,可一旦让师父发现,师父绝不会放过他,在此之前,她必须离开他,离得毫无瓜葛!
“墨玊,就这样吧,你做你的琴师,过你的生活,我们互不牵扯。”
“为什么?”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她抬头,反问他。
墨玊一时失神,未语。
“你知道我是谁吗?了解我的世界吗?你以为这些天,我是真愿意待在你的墨竹轩?一开始我就说过,只是想让你救小白而已,我和你不一样,不该有交集的。”
“他就可以让你如此屈就?”提起小白,他眸色愈冷。
“对,他是为我中毒的,是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呢?”
“所以我们就此停止吧。”
她不敢面对他的双眼,只有逃离,再不相见,才会还他一个完美如初的世界。
若不是她的出现,他和沈烟,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月蕖!回来!”
他翻身上马追去,可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渠儿,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生来就是为了复仇,复仇的人是没有未来的,不然,你喜欢的人都会和他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大哥哥掉落悬崖的那天,师父对她说的话日夜响起,她如何能不放弃?
如弦珠落玉的琵琶声中,她嫣然笑靥,迷醉的一刹那,衣袂轻飘,袅娜翩跹。
剑如月华,穿云破雾,又如蛟龙,游湖踏水,身姿轻盈如燕,点剑而起。
她眼眸微阂,杀了苏三娘,孤苏城一事也就结束了,可为何她恍惚看到一行人站在兰亭中,墨玊、沈烟也在其中。
剑气倏然一收,从苏三娘额前划过,一场悄无声息的暗杀也被压下,月蕖转身,看向亭中。
那人神色清冷,可四周气息犹如堕入冰窟,异常低冷。
“三妹这次眼光不错,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只是留在玉香阁,却可惜了。”苏二娘甚是惋惜,这样的姿容,别说玉书阁里的姑娘,即便是沈烟,也没法可比的。
沈烟一脸疑惑,看向身边的墨玊,果然,他面色凝重,眸中带火。
“这位是……”沈逸之总算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然而话还未问出口,身边便如一阵大风刮过。
众目睽睽之下,墨玊强忍怒意过去一把拉住月蕖的手腕,看了眼她若隐若现的洁白玉臂,手指都捏得泛青!将她强行往另一边拉去。
月蕖也是一片懵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烟不是已经搬去墨竹轩了吗?
不及她多想,墨玊拉着她拐了几个弯,才到另一个庭院的厢房,一脚踢开门,将她扔了进去又一脚将门关死。
“你要做什么?”月蕖扶着桌子转过身,回头质问道。
“我做什么?”墨玊逼近她,抓起她的手臂,狠狠道:“你说我做什么?难道这就是你的世界?和男人喝酒跳舞?还打算进玉香阁?”
一想到她打扮成这样去取悦别的男人,他就压不下心中的怒火,身下的她肤如凝脂、柔弱似水,明明还是个小丫头,却已倾城绝世!
月蕖不言语,依旧倔强地不看他。
然而,她愈是这样,墨玊愈是失去了理智,当即将她压在桌上,狠狠亲了过去。
比起昨日的温柔缠绵,这次他显然释放了自己所有的压抑之情,风卷云残般掳掠她的芳琼,不留一丝反抗的余地。
她是这样的柔软弱小,即便知道她本身很强大,心也够坚硬冷漠,可此刻,他只想将她圈入怀中,占有她的一切。
月蕖被他的气息全部侵入,一时也乱了心智,昨日她便知柔软的唇瓣相触原来是那样的美好,仿佛一切恩怨烦恼都瞬间消散,她不再是月蕖,只是一个单纯爱慕着他的女孩,渴望他的温柔和拥抱,想要一直沉沦下去……
一旦尝过,她便难以抵抗,终生不忘。
然而,诚如他所言,她的内心够冷漠强大,她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在他转移阵地到耳垂之际,她一个冷颤惊醒,鼻间是他身上迷人的寒梅气息,那样熟悉,她一闭眼便能看到那个少年跌落悬崖的情景,还有师父,师父一剑将墨玊的心掏了出来……
“渠儿,这就是你要的心!”
“不要!”
她大喊一声,双掌击在他胸膛,顿时,墨玊被强大的内力震到墙壁上,慢慢滑下来,一口血从嘴里喷出。
他捂着心口,看着她,眼眸深邃。
月蕖却是全身发抖,目光恐惧,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三步之外的墨玊,脑中全是师父将他的心掏给的她看的情景。
师父一定会杀了他的!一定会!
可他是墨玊!是天底下最好的墨玊,他不可以死!不可以死!
她含着泪摇头,“不可以……”
墨玊缓缓起身,看了她一眼,心中无不是失望和挫败,在她心里,他那样难以靠近。
“如你所愿。”
他苦笑一声,抬手整了整凌乱的衣裳,抿去嘴角的血迹,拂袖而去。
月蕖怔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空荡荡的依旧是她一人。
直到苏三娘过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墨公子走了,你到底怎么了?我看他如此气愤,不是对你毫无情意的,你怎不好好把握?你可没瞧见,墨公子拉你离开后,那沈烟的脸都绿了,哈哈……”
月蕖抬头,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有酒吗?”
苏三娘愣了愣,点头:“有。”
“给我上最烈的酒,有多少上多少。”
“现在可不是喝酒的时候,你应该去找墨公子……”
“酒!”
苏三娘无奈,只得去拿酒。
这一夜,号称千杯不醉的她,却越喝越沉,越喝眼前那人的脸就越多。
“酒不醉人人自醉……呵呵,墨玊……墨玊……”
听琴大会最后一日,孤苏山上人山人海,今日是最后的比赛了,比起决赛的精彩竞赛,人们更期待的是九霄环佩花落谁家。
一时间,四周议论纷纷。
“我可是坐等喝墨公子的喜酒啦!无论如何,我可是盼了他和沈姑娘在一起足足有七年啦!”
“放心吧,你没看到逸之公子也来为自家妹子助威了么?这喜事啊,铁定成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慕容西覃就是多余的啊,总觉得他来者不善,琴艺与沈姑娘不相上下,万一他赢了可怎么办?江湖一对才子佳人就要被活活拆散……”
“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是来……”一人神秘兮兮道:“抢墨公子的?”
众人大笑,一时又分成了两派。
“我看这慕容西覃俊逸不凡,若是来抢墨公子的,我就站他们二人!”
“墨公子是沈姑娘的!”
“可慕容公子也是墨公子的!”
“……”
众人争吵时,但听鼓声一响,四周顿时鸦雀无声,紧张兮兮地看着赛场中央。
这时,墨玊现身在赛场中央,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一丝不苟、风华万千。
“这最后一道题,是对琴。琴艺讲究的是随心而起,随性而发,强大的琴师是不会一成不变弹奏,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的,方是最后的赢家!”
如玉石般的声音响彻整个赛场,众人又是一阵激动,不少女子沉迷于他的声音中,不能自已……
“墨公子……墨公子,不论最后谁赢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慕你!”
不知谁大喊一声,顿时四周万人响应。
“我也是!”
“我也是!”
墨玊扯了扯嘴角,恍若未闻,淡然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今日的他,心绪不宁,胸口的隐隐作痛不时地提醒他昨晚那个狠心的女子,又是一夜未回!
今日清晨为那小白放了最后一次血后,他状似无意问了他一句,今后作何打算?
那银发小鬼却道:“今时救命之恩,小白他日定当相报!”
他无奈一笑,他一生救过不少人,没必要等他们一个个相报,现在,他只想知道那丫头身在何处!
“铮……”
霎时,前方两处弦声响起,却是沈烟与那慕容西覃已经开始了。
他的目光在沈烟身上扫过,想起那日月蕖问他。
“听闻此次听琴大会,你是为了沈烟放弃比赛的。”
那个谣言他怎会不知,只是沈烟是逸之的妹妹,又是与自己相识近十年的人,他以为,他的心思她早已明白,迟早会放弃,可是他没想到她会如此执念。
他之所以会放弃大赛,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因为她。
而赛场这边,早已炸开了锅,从琴音响起那一刻,便有细心的人发现,这次沈烟,真的也是有备而来!
“这些都是墨公子的曲子!”有人惊叹!
“可不是,墨公子的曲调大气恢弘,经沈姑娘这么一改编,又变的空灵飘渺。”
“每一首都如此用心,墨玊的气势如此强大,这下慕容西覃应该顶不了多久了吧。”
“沈烟如此用心,这下就算是石头心,也该感化了吧!”
“可我看这慕容西覃也不简单,气势一点也不输沈烟。”
议论声始终不断,沈烟眼眸一直追随着墨玊,素手轻弹,琴如心,音随情。
这一次,她决定放下所有的高傲,既然他是她高高仰慕的男子,她放低一下姿态又怎样?
天底下,只有她沈烟才配做他身边的女人!
“速度越来越快了,也许一决高下的时候就要到了!”
众人再看向那慕容西覃,一直以来被人忽视却又不容忽视的人,手法如光,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对手沈烟身上,眼神沉静如水。
“这个慕容西覃之前保留了实力,可爆发力还未达到最高峰,但烟儿太急于求成了,她现在已经没有爆发空间了,只能死撑着。”
沈逸之看出了端倪,大感不妙,瞟了一眼身边好友,摇头道:“都是你这祸水惹的,否则以烟儿的实力,她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的。”
墨玊正举茶杯轻饮,闻言,放下茶杯,道:“逸之,是我对……”
“墨大哥!”
突然,南瑾逸闯了过来,“阿蕖不见了!”
墨玊沉默了半响,抬头,神情淡漠:“南少侠,如果你无聊,可以去苏香楼看看。”
“我去过了!墨大哥,这次是真的,小白也急了,他和阿蕖约定好巳时在城外三里亭会合,可现在已经申时了,她还没有出现!”
墨玊手一抖,打翻了茶杯,未及多想,起身跟南瑾逸离开了。
沈逸之愣了好一会儿,大概猜到这位阿蕖,大概就是昨晚在玉香阁见到的女子吧,只是一个玉香阁的女子,竟会让墨玊如此在意?
“墨公子走了?”
顿时赛场那边也炸开了锅。
沈烟看着那人毫不留恋的背影,那一鼓作气的勇气突然就消散了,纵使再固执弹奏,却依旧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