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月蕖说服了萧随云、南瑾逸二人与自己一同前往孤苏城,临行前,赵沐霖恰巧带着一队人马风尘仆仆上山而来。
“这个该死的昆仑派,等老子收拾好这些不安分的傀儡小国,老子带十万大军踏平他昆仑山!”一向斯文的小王爷,在见到破败凄凉的扶剑山庄时,也狠狠地骂起脏话来,他听从父命,从边疆匆匆赶来,却不料发生了这等事,如何不让人痛恨。
萧随云急忙道:“小王爷,此事还未查明是否与整个昆仑派有干系,绝山尊主昨日已离开,去往昆仑派调查具体情况,小王爷莫要心急,如今,边疆百姓的安危才是最重要之事。”
“萧兄说的对,还请小王爷多多费心。”扶云晟从庄内走出,经过两日休息,他已能下地走路,虽然一只脚仍旧不方便,可也许是天生的皇族血统,一身素衣的他,清秀的面容,隐隐显着一丝清贵。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赵沐霖暂时气消了下来,又听得扶云晟说起月蕖,这才抬眼看到站在一边的月蕖,道:“怪不得那家伙愿意舍命救你,若不是有你,多少百姓又要遭殃。”
月蕖心头一重,比起那些妖女的罪名,这个名头她根本承受不起,这些事情,本都是无意而成,她内心苦笑一番,却面不改色道:“小王爷言重了。”
“上次与他匆忙分别,许多话未与他说,这次见到他,还请月姑娘帮我带一些话。”
月蕖明眸一转,自知他指的是谁,轻轻点了点头。
“你就说,多谢他此次研制的解药,待西北战事消停,我还想去流云轩听他抚琴一曲。”赵沐霖似回忆起了往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与他相识五年,不同的身份注定交集不多,可他羡慕他那种闲云野鹤的淡泊生活,他出生于亲王世家,为了以表忠君爱国,父亲从小便让他致力于边疆战事,远离朝廷纷争,然而战场上刀光剑影,其中凶险又何止是只言片语可述。
“这位就是边疆战神襄阳王的儿子?看着倒是英雄少年,这些年,若不是他们父子二人死守边防,魔尊的教众早已占领西北地区了,若这次,能劫下他手中的宝藏……”一直站在月蕖身后的伽若,突然在她耳边低语。
月蕖倏地侧首,冷冷看他,只一眼,便足已威慑住他。
伽若嘴角微扬:“也罢,如今我在你们手上,也没有办法去做那些事。”
月蕖这才收回目光。
一旁,南瑾逸见二人靠的如此近,顿时不开心起来,可是这个白毛小子是为了救阿蕖才受伤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闷闷提醒道:“走吧,还要赶路呢。”
四人踏上扶云晟准备好的骏马,正准备告辞出发,扶云晟却突然叫住月蕖。
“月姑娘!”
月蕖回头看他,但见扶云晟一步一步走近她,虽然每一步都很艰难,但他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昨晚,在下一直想着该送何物给姑娘作为谢礼,思来想去,觉得唯有此物适合,希望姑娘不会嫌弃。”
他轻轻抬手,掌中躺着一支白玉凤凰簪,阳光透过下,更显温润晶莹,而那精致的凤凰雕刻更是栩栩如生。
月蕖一怔,抬眸对上那双深情似水的双眼,呼吸一重,脸色顿时绯红起来,他这是……
“我喜欢素净,一向不爱戴这些饰品,扶公子送给我,也是暴殄天物。”她头上只一条白色丝带系发,再说她的身份,根本由不得她如其他女孩子那样喜欢漂亮的发簪,更何况,他这白玉凤凰簪更是意义非凡,以他的身份,这必定是前朝之物,他又为何要送与自己?
正在犹豫着该怎么措词时,只觉得衣袖随风一扬,怔然间,扶云晟一跃而起,飞至她身边,她下意识要出击,却在对上他温润的眼神时,终是慢了一步,而这一步间隙,扶云晟抬手将玉簪轻轻插入她发间,再飞回至原来所立之处,翩翩然若君子倜傥。
“月姑娘,此次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晟尚有恩怨未解,仇恨未报,一支白玉簪,仅是与姑娘再见的信物,并无他意,倘若姑娘不喜欢,他日再见,再还与晟便是。”
他说的言辞恳切,月蕖却无力再反驳,只得在他一声“保重”之中,策马而去。
而这一幕,落到赵沐霖眼中,却有了一番思量。
“你喜欢上了她?”
扶云晟眼神黯然:“可晟身上有三年孝期,若三年再见,她愿意接受我,是我三生有幸。”
“所以你那白玉簪只是为了让她不要忘记你?你就不怕她爱上别人?虽然她年纪尚小,可如她这般特别的女子,喜欢她的男人不会少,在襄阳,我看那个南瑾逸就很在乎她……”
“不会。”扶云晟望着那渐渐离去的背影,不知是悲伤还是庆幸,“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哦?是么?”赵沐霖想起一双狡黠却深邃的双眸,倒有点想看好戏,“也许,有人就能征服她呢。”
扶云晟淡然一笑,低头望着手中一枚珍珠耳坠,适才,他不过是借着送她玉簪而索要一样睹物思人的礼物罢了,以她那般深厚的功力,竟然没有发现,可想而知,自己的举动的确惊吓到了她。
然而,他愿意等,直到她明白他的心思,接受他。
驿道边枯树下,月蕖四人已走了半日路程,打算歇息一下,吃点干粮再上路。
月蕖摘下发间的白云凤凰簪,打量许久,回忆扶云晟当时的眼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莫非你还不明白他的意图?”一旁的伽若凑过来,再看她一脸懵然的模样,不禁笑道:“他这是以簪定情,等你回复。”
她气道:“你在胡说什么?这白玉簪,他也说了,没有其他意义,只是下次见面的信物而已!”
“你相信?”伽若轻笑,转身离开,去马鞍上取水壶。
南瑾逸正好拿了干粮过来,递给发呆的月蕖,道:“阿蕖,你多吃点,大师兄说我们要到晚上才能到前面的镇上找客栈。”
月蕖收起簪子,低声道了谢,接过干粮。
南瑾逸看着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直说吧。”月蕖以为他在担心凤青灵的安危。
“阿蕖……那个,扶公子,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会答应他吗?”南瑾逸终是一口气问了出来。
月蕖当即被糕饼呛了一口,咳嗽了几声,南瑾逸急忙递水过去,道:“你小心点。”
“你们……你们都这样认为?”她被呛得满脸通红,气打不过来问道。
南瑾逸眼瞄了瞄天空,身后伽若轻笑,萧随云见状,也是摇了摇头。
她还真是太小了,感情定还是一片空白吧,也难怪那扶云晟要这般小心,大概是怕吓跑了小小佳人吧,这般呵护照顾她,也算是用情至深了。
不怕事大的伽若凑了过来:“你难道没发现,他已偷偷拿走你的耳坠,怕是权当一解相思之苦。”
闻言,月蕖一惊,猛然摸向左耳,果然耳坠不见了,她突然有些着急:“真的是他拿走了?”
她起身,翻身上马。
“你去哪儿?”伽若牵住绳子,问她。
“我要去要回我的耳坠!顺便把簪子还给他!”
伽若不解,不就是一个耳坠罢了,怎么把她急成这副模样?
萧随云正站在马边,急忙制止她,笑道:“你现在就算赶回去也没用了,恐怕扶公子和小王爷早已离开扶剑山庄了,况且扶公子虽另有心意,但要如何处置这玉簪,全在姑娘手上,扶公子并没有逼姑娘答应。”
“对啊,阿蕖,你莫急,他不是说了么,三年之后再与你相见,到时候你还给他就是了。”
“可是……”那耳坠对她意义非凡,突然被别人拿走了,就好似唯一一段回忆也被拿走,有些不舍。
可转眼又想,那段回忆,早已丢了,就算找回了耳坠又如何?
她又纠结地看着手中的玉簪,只觉得更加沉重。
三年之约,何其漫长,其中情意,实难分量!
他要守孝三年,要为父亲完成心愿,要为祖先守护山河,更要为扶剑山庄报仇,也许,不用三年,他与她就会见面,也许会是陌路,会是对立,更会兵刃相见,却怎么也不可能是他所想要的那样。
她终究是要辜负这一份深情。
三日后,四人终于到了孤苏城。
江南烟雨迷苏杭,孤苏一夜江南忘。
很久以来,便有这样一说法:若把苏杭比做一位温婉柔美的江南少女,娇羞倾城;那孤苏城就是一位美艳豪情的西域女郎,巧目多情。
孤苏城,一个会让人忘了江南之美的地方。
他们到达孤苏城,找好下榻客栈时,已是夜幕降临。
四人点了些饭菜,正准备开吃,却忽听得对面两桌人窃窃私语。
“我说,这听琴大会看样子大概要被取消了。”
“啊?为什么?我为了这次听琴大会可是千里迢迢赶来的,怎能说取消就取消呢?”与他邻桌的人惊讶道。
“这不出了两件离奇的案子么,前几天,苏香楼里连续死了三位男子,听闻正是来参加听琴大会的三位新晋琴师,在江南可算是小有名气,因为这两件命案暗地里闹得沸沸扬扬,今日,竟还有几位琴师相约一起去这苏香楼,只怕是有去无返,这其中,还有那位名声非常大的,京中流云轩来的琴师,与那……”
“嘭!”
那人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的巨响打断,抬头望去,却是一个小姑娘,突然起身,踢翻了凳子,继而转身离开了,而那一桌另外三个男子狼吞虎咽了几口饭菜,也跟了上去。
“奇怪的人……”那人摸了摸后脑勺,又回过头继续与旁边的人唠嗑:“我刚想说什么来着,哦,是了,我想说是那墨玊公子门下的弟子……”
熙攘的街道上,月蕖直直往前走,南瑾逸赶了上来,道:“阿蕖,应该不会……是墨大哥吧,我总觉得,他那样的人,不会去苏香楼这种地方。”
月蕖不解,“为什么?”
“啊?那可是苏香楼……”南瑾逸有些难为情。
“你知道为什么人们会有,一入孤苏江南忘的说法?”伽若上前,笑道,“因为孤苏的苏香楼,会让男人忘记自己的故乡。”
闻言,月蕖心思再单纯,可终究是看过那么多的案宗的,伽若话中的意思,让她红透了脸,她的确不敢想象,墨玊会去那样的烟花之地。
“再说,你这一身打扮,也不适合去那里。”
月蕖深知他们说的有理,可一想到,自己要女扮男装去那种地方见墨玊,就觉得特别诡异,可墨玊没有武功,又生的那样风华俊美,若伽罗见到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行!走吧,一切听你们安排!”
闻言,三位英俊的男子面面相觑,脸色白了又黑,听她这口气……怎好似认定他三人对进入烟花之地尤其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