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仇月懒洋洋的蜷缩延春阁的软榻上，闲闲的发出声音，声音低沉喑哑。

“嗯。”楚震阳走了进来，黑色的金丝蟒靴映入仇月眼帘，她微微的抬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楚震阳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你确定要复活她吗？”

“恩。”楚震阳剑眉挺直，鼻梁笔挺直视着仇月的眼睛，虽然这是大逆不道，但无人提出。

“即使那人早已不是那人，你依然能待她如初，爱她护她永远不抛弃她吗？”仇月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

“自然。可要我发誓？”楚震阳薄唇轻启，讽刺的问。只是仇月竟然真的点了点头，严肃的看着楚震阳，静待他后话。楚震阳嗤笑了一下，“今，我楚震阳誓于天。绝不背叛抛弃赤鸟。若违，则受尽苦楚，享尽极刑。”

听罢，仇月嘴角划过一丝不引人注目的微笑。薄唇的人凉薄啊。

如破魔之箭一把刀直插楚震阳眉心，黑色的衣衫一闪，右手稳稳地夹住。楚震阳右手拿着刀，一点点缓缓的收进来，衣袖飘飘。仇月凉凉的声音传来，“割下你的一个手指，血也要滴在上面。”楚震阳盯了她半晌，阁内的仿佛是阴雨天，气压沉沉，如那濒临暴怒的狮子。

然一瞬间，泡泡破了。楚震阳低下头，面无表情的切下自己的小拇指，登时血流如注，血液顺着手臂滴在了刀上。刀尽像是活了一般，原本如蜘蛛丝般的剑纹，聚拢着像人脸面具吞噬着血液，依旧光亮如初。

楚震阳瞳孔微大，什么也没有说。将血液全部倾入刀中，阁内寂静无声。只听的到液体流动的声音，以及粗重的喘息声。

浮光掠影，时间久的让人想睡觉。“坑擦”一声，一柄刀插着手指飞来，仇月头微微偏了偏，手一抬握住柄，她微微抬眼，瞥了一眼楚震阳，哼了声：“小气。”

仇月慢慢起身，金色的裙摆，波光粼粼，闪动的金点。

手中摆弄着插着手指的血之刃，从旁边拖着一个等身高的白叶木，下了一半台阶便停止了。右手指一点空中，光点逐渐出现，一丝丝似红非金，仇月左手将刀抛向半空，手指在光芒中融化成血水，呈半凝固状态似未煮熟的蛋白一样。

在空中波动着，仇月从中拔下刀插到木头正上方。将木头拖到血水下面，血水像是得到感应一般，似泉水细细的注向刀所在的地方。仇月急速抽出自己腰间的墨色匕首，快如影疾如风，只看得到虚空中的白影，白叶木中逐渐出现一个人影，随着血液的注入，木色的皮肤逐渐蜕变，就像破茧的蝴蝶。

仇月停下，咬破手指指点木人的眉心，喝道，“孤山野魂八十八听令，魂去来兮，魂去归兮。归来！”霎时光芒乍现，层层光芒像夜生之昙花，血红如月。

“叮铃叮铃”的铃声从远处传来，只听得到浅薄的步伐声和歌声“既死以墓，既生以巢。君子万年，介尔归依。既死以墓，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泊来。泊来有缺，高朗令终，令终有末，公尸忿告。其告维何?死而不生。其类维何?生而不活。其胤维何?活而无魂。其仆维何?鬼婆去来。归来兮，泊来兮……”

一个尖利的腔调自光芒中破出，“何汝以还魂，此乃反天。”

“《梦椿录》与十年阳寿”说罢，仇月拔下簪子，从中抽出古书，扔向光芒。“鬼婆可够？”

尖利的笑声传来，“桀桀桀，汝戏吾不亦乐否？汝本无十年阳寿，何来换？”仇月脸色一白，却道这边又传来，“罢了罢了，古书已然。”仇月松了一口气，血色的光芒中破出一道金色。紧接着所有的一切又想大雾般褪去，迷蒙如初。

然地上蜜色如蜡的少女缓缓睁开她墨色的瞳孔，矢车菊般清纯淡雅，她问道“我是谁？”楚震阳好似僵住了一般，如木雕一动不动。

仇月朝她微笑，将大氅盖在她身上，扶着膝盖伸出手，说：“你叫赤鸟，我叫仇月。”她眼神指了指站在旁边的楚震阳，道：“他救了你，而我照顾了你。”

少女对楚震阳露出甜甜的微笑，道：“谢谢你，救了我。我要走了。”说着，她便要起身。楚震阳喃喃的问：“你要去哪里？”仇月瞥一眼他，继续对赤鸟说，“你可有归去的地方？”

少女皱了皱眉头，好看的月牙眉都要皱成豆芽菜了。她迷茫的问自己，“我要去哪里呢？”迷茫又无辜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中。

仇月笑了笑说，“既然你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妨住在他家里，慢慢想。”

“慢慢想？”少女重复了一边

“嗯。”仇月颔首。少女回头看着楚震阳，只见楚震阳剑眉中荡漾着喜色，同样颔首。楚震阳伸手满满扶起赤鸟，帮她披好衣服，军冷的声音意外的带上些温柔，说：“赤鸟，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赤鸟眉眼弯弯，白净净的小虎牙，她看向楚震阳笑如暖日，毫无防备的笑容弯弯的。

楚震阳看了一眼赤鸟白嫩嫩的小脚丫在冰冷的砖石地板上走着，如兰花细软软。他俯下身子，拍了拍自己阔实的背说：“上来。”赤鸟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

仇月冷哼一声，将自己塞在软榻上，冷淡的说：“我帮你做的做完了，你的呢？”说罢，一个虎符飞过来，仇月伸手一接，抚摸了一下虎符，说：“走走走，别欺负朕孤家寡人。”

赤鸟听到，脸色泛红偷偷瞟了一眼楚震阳，只见楚震阳也在盯着她。他们相视而笑，只是这煞风景的声音又传来，“滚——蛋，楚、震、阳。再给我粉红粉红的，信不信朕阉了你，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兵权了！！”

楚震阳笑了，背着赤鸟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皇宫。

仇月笑了，并没有愤怒。那个失心的人和那个无心的复制品，一并离开了宫殿，影子在地上被拉得长长的，就像这世间人们的悲哀一样长长的。她不是圣人，不会救赎。

这感情又能持续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