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蝙蝠庄园座落在沙城西南五六公里处的市郊,依山傍水,建筑在一恰到好处的位置上,风光非常旖旎。
这是一座中国园林式的别墅庄园。园内亭栏相连,曲径通幽,绿波映荷,奇花异葩竞相开放。庄园的主体建筑,则是一幢二层楼的宫廷式的楼房,粉墙黛瓦,檐牙高啄,挺身于层层绿荫之上,显示出不同凡响的雄姿,给人一种古朴庄严的美感。
相传庄园为刘映华的曾祖父所建,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庄园落成之日,刘映华的曾祖父——当年的那位刘老先生大宴宾客,以表庆祝。正当大家你敬我饮,觥筹交错,饮得酣畅痛快之际,天上忽然飞来一群蝙蝠,在庄园的上空盘旋飞翔,久久不肯离去。这使刘老先生心中大为不悦,认为这种夜游的生灵,一反常态,白昼出动,决非好的征兆。座中有一位老儒生,灵机一动,即席献诗一首:“青山夕照霞满园,天官赐福因前缘;庭前环绕青龙水,庄上巡迥神蝙蝠。”吟罢哈哈大笑,说这是神灵庇佑,大吉大利。刘老先生的心情才稍许好转一些。谁知事情凑巧,当天晚上这一带就发生了地震,周边的农舍毁坏不少,唯独刘家庄园完好无损。刘老先生大喜过望,说是此地果真有神灵庇佑,干脆把它命名为神蝙蝠庄园,并用重金请来高手,画了一幅蝙蝠护庄的水墨丹青挂在客厅里,顶礼膜拜,以示感恩。
何钊一行人的到达,受到了庄园全体居民的热烈欢迎。宋斐律师一一为大家作了介绍。他们分别是:已故刘心源兄妹的朋友,青年画家文波士先生;庄园的管家珍妮小姐;庄园的厨师老顾,园丁老李,两位年近五十的老师傅;庄园的司机小王,使女小崔,一对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女……这是一个小小的华人群体,除文波士以外,都是标准的炎黄子孙。
沿着一条鸟语花香的绿色通道进入客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幅蝙蝠护庄的水墨丹青。画的作者不愧是丹青高手,他并不是照搬现实地在空中画上一大群蝙蝠,而是进行了一番艺术加工,把它们凝聚成一体,只在庄园的上空画了一头神化了的蝙蝠。那蝙蝠硕大无朋,目光如炬,伸展着一双巨大的黑翼,像母鸡护雏似地护卫着身下的庄园。
珍妮小姐是一位年近三十的老处女。尽管由于年华的流逝,她的眼角已露出明显的鱼尾纹,但她那不高不矮,胖瘦适中的身材,端正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仍如一泓秋水的眸子,一只精工雕琢的玉鼻和一张微露皓齿的樱桃小口,仍可美比西施,魅力不减当年。她举止文雅,热情大方,与刘映华一见如故。俩人立即手拉着手坐在一起,亲密无间地窃窃私语起来。
文波士是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兼有华人和黑人血统的混血儿。他的身材略高于一般的华人,五官端正。但由于他的皮肤稍黑一些,看上去便减少了几分清秀英俊,增添了几分粗俗丑陋之感。他风度潇洒,举止大方地一一与何钊等人握手寒喧之后,便与宋斐律师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倾听起律师这一次中国大陆之行的介绍。
何钊将周围的人物一一观察研究了一番之后,眼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文波士身上。他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轻画家,总觉得他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但究竟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无法回忆起来。
稍事休憩之后,珍妮小姐开始履行她的管家职务,满脸含笑地向宾客们宣布说:“映华小姐的住房,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就准备好了。宋律师还住您以前常住的那间房间。由于事先不知道小姐的老师和师兄一同前来,要请两位暂时委屈一下,先合住一间房,就在小姐住房的隔壁。本来还有一间空房,就是已故的心源少爷住的那间房间,只是还锁在那里,未经打扫……”
“怎么,现场还没有破坏?”何钊惊喜地问。
“是的。”珍妮小姐回答说,“雷蒙探长交代,在映华小姐到达之前,就让它保持原状,也许小姐会想要看看她表兄妹遇难的现场。”
“好极了!”何钊大喜过望,立即起身对珍妮说,“请你先带我们去看一看现场!”
“好的,请随我来!”珍妮小姐欣然遵命。
珍妮小姐带领他们登上一级一级的楼梯,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一扇房门,一个保护得完好无损的现场就展现在大家眼前。
尸体当然早已移走,但却用白粉标出了尸体的位置:仰卧在房间中央的那个是哥哥,侧躺在桌旁的是妹妹。地板上喷施了显印剂,显示出了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地板大概在出事的当天冲洗过,因此脚印不多。那在房内来来回回走动的男人脚印,是哥哥的。看来这位年青作家在创作时有这么一个习惯:喜欢一边踱步地一边构思,随时将捕捉到的精彩语言朗诵出来,要助手记下。妹妹的脚印较少,还不及哥哥的十分之一。看来她进房以后,一直是坐在桌旁打字记录。另外还有几个人的模糊的脚印,那显然是进行现场堪查的警察,在显示了脚印之后踩上去的。
何钊仔细察看了一会儿地上的脚印,又分别估量了一下尸体到房门和窗户的距离,发现这两者的距离都很远,即令是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跳远冠军,也绝对无法不在中途留下脚印,一步跨越如此远的距离。他不觉摇摇头,转身问站在门口的珍妮小姐:
“珍妮小姐,听说出事之后,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是的。”珍妮回答说,“我的房间距这里较近,当时又未就寝,所以比别人先到了一步。”
“听说你看见一个黑色怪物越窗而去。你是否能向我们详细描述一下,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珍妮摇摇头,为难地说:“我恐怕要使老师失望。您知道,当时的情景是多么可怕!我一见就吓得晕了过去,实在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何钊点点头,又问随同而来的文波士:“文波士先生,听说你是继珍妮小姐之后,第二个赶到现场的?”
“不错。”文波士点头说,“我的住房虽比珍妮小姐近,但由于我已经脱衣睡了,所以反而落在了珍妮小姐的后面。”
“你是否看清楚了,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何钊又问。
“非常遗憾。”文波士两手一摊,摇头回答说,“我刚出自己的房门,就见珍妮小姐在这门口发出一声惊呼,往后倒下。我连忙飞跑过去扶起她。匆忙中虽也曾往这房里瞥了一眼,似乎看见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跃出窗口,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委实没有看清楚。’
何钊听了他们的叙述,转身走向窗口,仔细察看起来。窗台上虽也喷施过显印剂,却没有显示出任何印迹。这是因为当天下午洗抹以后就没有人接触过它,还是接触以后又抹去了印迹?他又探身往窗外看了看,发现窗户很高,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二丈多。窗外无遮无拦,又是平整光滑的白粉墙,不借助工具,任何人都无法攀登上来。他又扭头往两侧看了看,发现与左右隔壁房间的窗户相距都很远,窗户顶上的遮檐,底下的窗台,又都很短窄,绝不像某些现代建筑,有着相互连接成一线的遮雨板,即使是本领再高的人,也绝对无法从隔壁的窗户飞越过来。……
何钊看着看着,心中不觉产生一些疑问:珍妮和文波士说的是否都是实情?如果是实情,那么凶手就绝不是人,而是某种飞行怪物,或者就是为雷蒙探长竭力否认的那么一头巨型蝙蝠。因为人类虽然可以伪装成怪兽,也可以借助工具跨越高窗,但却无法在被人发现仓促逃离的情况下,还能消除自己的踪迹,不留下一点印痕。如果他们说的并非实情,并不存在那么一头怪兽,那么凶手倒确实是一个专业杀人高手,能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完成杀人、吸血、灭迹、逃遁等一系列动作。从被害者发出惨叫,到人们闻声赶来,其间最多也不过一两分钟吧?这种速度实在匪夷所思。然而,他们又何以会如此地说呢?是在极度恐吓状态中产生的错觉,还是有意说谎?如果是前者,两人又为何会产生同样的错觉?如果是后者,那么他们串通说谎的目的又究竟何在?……
正在这时,使女小崔上来禀告说:午餐已经备好,请他们下去用餐。于是何钊便退出房间,与大家一起下楼,重新返回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