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到一个摄影师家里去拍照的时候遇到虹和白的，她们两个长得都很美，有一种清丽脱俗的气质。她俩站在强烈耀眼的灯光下，面对镜头很从容地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来，是那么美，那么飘忽。她们一个穿着一条极薄的、蝉翼一样的长裙子，裙子上有星星点点的小碎花朵，动起来好像花的影子一样重重叠叠的，令人意乱情迷，浮想联翩，摄影师告诉我，她叫虹。另一个女孩则穿着线条极为朴素的阔脚牛仔裤，粉色和淡蓝色相间的衬衫下摆扎进蓝牛仔裤里，看上去是一个很帅的小女生，拍照的时候，摄影师称她为白。

我想白和虹大概都不是她们的真实名字，可能是艺名。两个女孩走了以后，摄影师同我聊起她俩的故事。

十七岁那年，白和虹一起到北京来寻梦，在北京有许多像白和虹这样从外地来寻梦的少男少女。他们或是来投考艺术院校的，或是先在北京住下来、然后再寻找机会的，北京就是这样一个充满诱惑的城市，每天都有人在这里成功，每天也有人在这里混不下去收拾行李打道回府。在北京你随便遇到一个自由艺术家，他都有一肚子苦水要往外面倒，成功的机会只像宝塔尖那么小，大多数人都是宝塔的基座或者塔身，能够到达塔尖的只是少数几个人。

虹和白是充满幻想来到这座城市的，她们什么也不怕，她们坚信自己能够成功，或者换句话说，她们坚信成功一定属于她们。她们一开始倒是一番风顺，顺利地与一家演艺公司签了约，公司有自己的培训基地，在北京郊区，离市区较远，她们每天上课、练功、排练，渐渐地就觉出有些枯燥了。

最先动摇的是虹。虹说，她最不能忍受的是郊区的寂寞，到了晚上天一黑就什么都没有了，四周围传来的净是汪汪的狗叫声，门口的一盏用电线吊着的小灯在风中轻飘飘地晃着，每当这种时刻虹就觉得时光在一秒一秒地流逝，把青春全都浪费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可惜了。

虹说有一天夜里她走了几里地才“打”到一辆出租车，虹说在走这几里地的过程中她把什么都想清楚了。她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她必须趁着自己还年轻漂亮寻找到自己的位置或者是归宿。

虹经常外出，不在基地过夜。虹的男朋友是做化工生意的，是一个有学问的商人，非常有钱。

但虹觉得那人实在太聪明了，不知将来是否靠得住。白现在还在坚持搞她的艺、术，她说无论外界有什么诱惑她都不会动摇，她要“一条道走到底”。

不论她以后能否唱出名堂来，她都不后悔，因为她为她钟爱的事业付出了一切。

后来我听说，虹已经结婚了，白还在努力着，但至今仍默默无闻。

我还听说，结了婚的虹，时常爱睡到中午才起床，在许多个黄昏和夜晚，她总是风姿绰约地穿过京城那些豪华酒店的大堂，慵懒而寂寞地坐在酒店灯光暧昧的吧里。

而那个依然默默无闻的白，就是在黑夜里，你也会感觉到她的灵魂和身体都进入了那巨大的梦想中，她的眼睛因了这梦而发出如宝石一般晶亮的光，她珍爱自己所做的梦，谈到它们，白便语气温柔，充满了爱情。

那么，当时光流逝二十年后，虹和白，谁的内心会更从容和强大、谁的笑会美丽依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