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李潇都在想凶手之所以做出这样一件命案的目的所在。
但是,即使将冷家镇的三大势力通通分析了一遍,也依然毫无结果。
等到晚上,何求道终于来了。
还没等李潇开口问,何求道便迫不及待地道:“此时不是冷家做的,冷兄毫不知情。”
李潇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何求道沉声道:“你不相信?”
李潇道:“我信你,但不信冷家。”
何求道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这件凶案,的确很蹊跷,竟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表面上看,似乎是毫无目的,实则为非常阴狠的招数,此案必定会惊动府衙,到时候来人一查,无论是谁牵连进去,都不会有好下场。”
李潇道:“你是说,这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做出命案让人去查,而后借这个命案,将一些人或者势力抹杀?”
何求道点了点头,苦笑道:“恐怕是这样,唉,真不知是何人所为,李兄,我知你虽然有些无赖,但心地却是极好,而且内心正直,而且异常聪慧,因此,何某有个不情之请。”
李潇尽管有些脸皮厚,但是被何求道这般一称赞,但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听见何求道说有什么不情之请,心中立刻冷静下来。
原来这何求道给自己戴高帽,是为了这个什么不情之请。
“何兄且说来听听,我能做到的,尽量去做便是。”
何求道点了点头,叹息道:“这次命案,我看十有八九,冷家会受牵连,我希望李兄能查出真凶,不可远去了好人,叫真凶逍遥法外。”
李潇闻言,立即点头。
“冷家是不是无辜,我不知道,但是查找真凶这件事,何兄就是不说,我也会去做的,如果冷家不是凶手,我决计不会让人栽赃嫁祸于他们。”
何求道点头道:“有李兄此言,何某心下甚安,不过李兄身孤力单,如查此案,李兄自身的安全,却叫何某放心不下。”
说完,朝门外大声道:“何老。”
一名如枯树般的老者如幽灵般闪了进来。
“何老,你跟我有多久了?”
“回少爷,老仆跟随少爷已有十七载。”老者淡淡地道。
“十七载啦!何老,本应让你颐养天年,可惜,这茬事情,实在太危险,我不忍心李兄如此人才遇害。”何求道缓缓地道。
“少爷放心,谁要害李公子,先从老仆的尸体踏过去。”老者似乎毫不将生死放在心上。
老者身形一晃,犹如鬼魅般便站到了李潇的身后,倒让李潇吓了一跳。
何求道点了点头,朝李潇道:“李兄,这是自小守卫在我身边的何老,何某之所以能在无数次暗杀中活下来,皆因何老一向忠心耿耿的守护,有他在你身边,何某就放心了。”
李潇闻言,不由地道:“不可,何兄,何老是守护你的高手,怎可让他跟着我……”
他却不是怕何求道在他身边安插什么奸细之类的人,毕竟,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老者,至少自己的安危可就有保障了。
何求道挥手拦住了李潇要说的话,凄凉地道:“何某早在乐老前去翠玉楼宴客之前,便得知自己身患重病,你见我此刻还生龙活虎,然粤北神医张告之我,不足五日,便会暴毙,我恐活不过明日啦。”
李潇不由地怔住了。
乐远是一名老者,到了那种年纪,也算寿终正寝了,而何求道,年不过三十,却……
“何兄,这……这不是真的吧……”李潇呐呐地道。
何求道叹道:“我也希望不是真的,但恐怕……神医张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
说到这里,何求道笑了笑道:“李兄,你不知道,今天你在旧屋中对我的一番话,却让我见识到了你的真性情。”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叠文书,塞给李潇。
“李兄,这是我何家的家产,何某为官时两袖清风,家产不过旧屋和这雅居而已,身边无父母兄长子女,临终时却能结交李兄这等人物,今日便赠与你吧,家中仆人都是老实人,希望李兄好好待他们。”
李潇木然地拿着手中的地契等物,有些不知所措。
“何兄,这……这……我不能收……”
“莫非李兄觉得何某这些东西来路不正,脏了你的手?”何求道脸色一沉。
“何兄多心了,我与何兄结识不过短短数天,这……”
何求道叹道:“说实话,若非上午你对我发怒所讲的话,我还真不愿将这些给你,这个世道,还能守住底线的人,不多啦,我在这冷家镇,不过寥寥数人还看得上眼,不过唯有李兄少钱财,如赵兄观澜兄,可都是世家子弟。”
李潇闻言,顿时失语。
他还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借口来推辞,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
“何兄,李某在这冷家镇,不过是一介匆匆过客,只等此案一了,便要去游历,所以这屋子……李某真怕照顾不来……”
何求道笑道:“无妨,这房子,本是何某的祖居,到了何某这一代,何家算是断了香火啦……”
李潇只感觉这笑声中,带着无限凄楚。
古人重视继承祖业的后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潇自然清楚何求道的心酸,不过却不好问何求道为何迟迟不婚。
“好了,李兄,诸多事情,我也不必一一拜托你了,希望李兄早得所求。”
眼看着何求道离去,李潇只感觉心中像堵了块大石头,从刚开始自己心中的不忿,到现在茫然不知所措,李潇只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
可是,怎么连梦境都是这般残酷?
自己不过刚到这冷家镇区区数日,然而这些刚结识不久的人,却突然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莫非是因为自己的到来,给这个小镇带来了厄运?
李潇感觉自己很无力。
在面对死难的时候,为何会显得如此如此渺小脆弱?
李潇胸中的压抑,让他不甘于命运摆布的心,猛烈地爆发出来。
热血沸腾。
李潇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管都在膨胀。
青筋直暴。
生老病死,这是人人都要面对的,没有谁能避开躲过,既然躲不掉,那就接着吧。
李潇望着天空。
“贼老天,有什么招,尽管使来吧,我接着!”
一晚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
何府的管家,刘镇,一身白色衣裳,在雅居的大门狂敲。
何求道虽然早在昨日便告知李潇,但这个事实,让依然让心有准备的李潇浑身一阵麻木,犹如一股冷水,泼到了李潇的身上。
竟然有些发抖。
“李爷,老爷昨天说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何家的事,由你做主。”
李潇深吸了口气,道:“管家,这些事情你比我清楚,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管家当即将各种事情一一道来,如发丧文,请道士安魂,送葬等,还将各种细节一一道来。
李潇心不在焉地听着,管家说了一大堆,但李潇只说了一句,便将事情定了下来。
丧事一切从简。
管家有些诧异,甚至有些不满,但是这一切,李潇却顾不上了。
他觉得这其中,有诡异。
事情太蹊跷,怎么可能如此巧合?
乐远重病将死,何求道也重病将死,湖边的渔民突遭毒手。
这一切,真的是自己带来的厄运,或者纯粹是巧合?
仿佛是一团迷雾。
而李潇,现在迫切地想解开这重重迷雾,因为他有种被当做棋子的感觉。
最厌烦自己看不见这一切,最厌烦自己被当做棋子。
但是,他又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因为他不能放弃。
那几十条人命,何求道的嘱托,自己恩人的仇恨。
这一切,让李潇无法摆脱。
“下棋,好吧,我看看谁笑到最后。”
李潇发出愤怒而又阴沉的声音。
“我要你们知道,你们都小瞧我了,把我这个局外之人拉进来,是你们最大的错误。”
冷家镇的三大势力,县衙的三方博弈,甚至是府衙里面的人,还不知是否存在的土匪。
无论是谁,杀掉待我有恩的人,拉我下水,我都要他付出血的代价!
李潇的心,感觉到自己被人当做棋子之后,逐渐地变冷。
他清楚,这一切不是在拍戏。
如果自己心慈手软,很可能就只会成为其中的一个龙套,走不到最后,就会被灭杀。
在戏剧中,主角往往都是大仁大义者。
但是李潇知道,那是戏剧。
现实和戏剧,相差太多,大仁大义者,往往都会成为刀下冤魂,不过一个龙套而已!
做龙套太久了,这一次,我也要当一回主角!
李潇心中冷笑,牙关紧咬,似乎要将这一切都咬碎!
这一天,一个只想着赚点银子,然后四处寻找回家之路的青年,在外界的重重逼迫下,因为不甘心被当作棋子的摆布,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蜕变,开始走向自己的绝代幕僚之路。
若干年后,那些感慨万千的友人谈起此事,依然感慨不已。
这一个绝代幕僚,被人逼出来的。
人,都是被逼的。
人生,何尝不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