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的确有本事,没有让黎振失望,出去两天,就拉了五十几人回来。别小看这五十几人,被肯从外面拉到场里来的人,都将是驻场工人,是工作和生活都在场里的。和外来工人比起来,他们更加稳定,也更好管理。新场才成立一个多星期,日平均上工数,如果涵盖修房子的人,已经达到两百了。
工人多了,黎振的底气也足了,他先是任命肯为大组长,确定他在工人中首领的地位,并给了他在驻场工人中选拔小组长的权力,还对他许诺,若是新场顺利发展起来了,那以后建立分场的时候,就不需要公司派中国人来管理,而是让他做分场长。
柬人如果做了分场长,那就是和翻译一样,直接由公司发工资,发的不再是瑞尔,而是美元,收入方面要提高很多。
肯在驻场工人中确定了两个小组长,加上两个外来组,五场B如今已有四个小组。而管理结构也很清晰了。
场长,黎振。
场长助理,赵云泰。
翻译,温蝶娜。
大组长,肯。
一组组长,波利。
二组组长,更娘。
三组组长,阿呀。
四组组长,山姆。
监察员,那和盖普。
说到盖普,是赵云泰向黎振强烈建议的。因为赵云泰觉得盖普这人虽然是个刺头,但其实认真起来做事很有魄力,在工人中有威慑力。而且从他后来主动跟着赵云泰走,说明他对赵云泰是服气的。最重要的是,赵云泰不希望再从驻场工人里挑选一个监察员出来,那样可能会让外来工人心里有想法。
盖普以前是阿呀那组的,从情感上来讲,肯定和他那组的工人关系要好些。所以赵云泰便用那来监察指导外来工人的工作,用盖普来监察指导驻场工人,这样的管理更加严谨,也相对公平。
确定好组长后,黎振又在凉亭摆了一桌午宴,请五个组长喝啤酒,吃中饭。
波利很腼腆,山姆很沉默,阿呀和他整个组都是穆斯林组,看着桌上有些不能吃的动物,下筷子有些为难,只是一个劲的喝啤酒,那么真正说话的就只有肯和更娘,在温蝶娜忙碌的翻译下,和黎振与赵云泰交流。
想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赵云泰看更娘总是有那么一些不太好意思,而且他总觉得更娘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席间,黎振对五个组长全是褒奖之词,只是稍稍棉里带针的督促他们一定要管理好工人,让工人赚更多的钱。他并且对组长们承诺,除了给外来组的组长报销柴油外,每个组长每月都能拿到二十美元的电话费补贴。
二十美元就是八万瑞尔,相当于工人们四天的工资。听见黎振这样的承诺,组长们更是喜笑颜开,频频对黎振竖大拇指。
赵云泰在席间的话不多,只是询问了一些工作上的细节。毕竟这次会议是场长召开的,赵云泰哪怕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喧宾夺主。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只是一个办事的,不是老大。
不过当工人们吃完走后,赵云泰让温蝶娜去午休,把她支开,才和黎振单独交谈起来。
“老大,现在我们的工人越来越多,工棚还在继续扩大,场里的工作也全面开展起来了。我有种感觉,我们一定能把场做起来。”
“这是肯定的!”黎振惬意的喝了杯酒,然后朝赵云泰瞪了一眼,笑骂道:“我不是你老大,是你叔!别人可以这样叫我,你少拍我马屁。”
“哈哈!”赵云泰笑道:“我也过过嘴瘾嘛!”
黎振严肃的问道:“我们的老大只有一个。哪怕我做了大场长,老芮也是我老大。”
“芮叔还没和你联系过吧?”赵云泰疑问道。
黎振摇摇头,微微皱起了眉头。
见黎振不喜,赵云泰不再提及此事,话锋一转,认真的说道:“黎叔,你刚才和组长们说的电话费补贴的事情。我觉得的确很好,很容易留住人心。但问题是,你一个月也才只有八百,给他们一人二十,你就去了一百。肯一定还会继续招人,到时候组长越来越多,你的钱就越来越少,场里还要吃喝,还要开销,你咋弄?”
闻言,黎振脸上浮现出自信满满的笑容,又惬意的端起酒碗喝了起来。
“云泰啊,这点小钱算得了什么。只要场办好了,还怕我们没钱?我现在一人给他们二十,不但留住他们,还能让他们把我的口碑传出去,吸引更多的工人,这样肯招人就会更加顺利。只要工人多,哪怕一个工人一天只给我赚一块钱,这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我不明白这钱怎么赚。”
黎振向身子往赵云泰身边倾斜,凑近他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以后也是管事的了,我就实话告诉你。通常来说,场里赚钱有两种办法,一种叫赚小的,一种叫赚大的。”
赵云泰没有插话,认真听。
黎振接着说道:“赚小的,无非就是做点假油账,汽油柴油,自己拿出去卖,以比市场价便宜的价格卖,有很多柬人收。遇到查油的来了,请他们喝顿好的,多少打发点,谁都说的过去,毕竟大家都在这么弄,已经是一种潜规则了。就算真查出来有什么问题,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罚点工资也就过去了。”
“至于赚大的,那就有学问了。那就是做假考勤。什么是假考勤,比方说老董他老婆,本来在场里就是什么事都不做,只陪老董睡觉。但是老董每天都给她打考勤。打的什么呢,打的仓管。其实她仓管个JB,仓管都是由大懒虫负责的。老董打了这个考勤,他老婆就能从公司里领到这个钱,这就是假的。但这个钱若是没有,就得老董自己掏腰包了。同样的,场里只需要一个中炮就够了,可是因为场大,你可以打两个中炮的考勤。还有什么看场部的,看牛的,开拖拉机的,打杂的……等等等等。”
“这些说起来很简单,但要做起来还需要一些技术。我这么和你说吧,就我知道的,做假考勤厉害并且抓不到什么把柄的,一个月能多做出二十个左右出来,那是多少钱,那可是将近三千美金!一个月多出这么多钱来,谁不想试试?不过很多人只是想试试,却没有那么好的技术和胆色,通常都是小打小闹。因为大老板非常痛恨这个,只要查到,那场长基本上是干不了了,惹得大老板生气,不死也要掉成皮。”
听完这些,赵云泰在心中暗想,果真是每行都有每行的门道。若是不深入了解,哪能看懂这些!以前他就纳闷,别说八百美金,就是一千五百美金,也不过一月一万人民币罢了,哪里能吸引这些人死心塌地的忍受艰苦生活在这里猛干,原来这外水还不小!
赵云泰也喝了口啤酒,问道:“黎叔,那你是想赚大的还是赚小的?”
黎振哼笑着,伸出手指摆了摆,说道:“我大的小的都不赚。”
没等赵云泰说话,黎叔字正腔圆的说道:“我要赚正的!”
“赚正的?什么是赚正的?拿死工资?”赵云泰是真的被黎振搞糊涂了。
黎振说道:“我要向公司申请全承包经营!也就是说,我干出多少亩地,公司就按地和作业给我多少钱,然后工人的工资再全由我发!比方说,现在有一百亩地,生地捡树根。我们现在开给工人的是一亩一万五。但其实公司的价格是一亩两万。我们若是做全承包的话,这两万就到我们手上了,每一亩地,我们就能挣到五千瑞尔。”
说到这里,黎振兴奋起来,搂着赵云泰的胳膊,说道:“你想想,我们一天干出个一千亩,那我们一天就得赚多少?虽然有开销,那这里的开销才多大点。你说,我们这样赚钱,既不是钻公司空子,又能赚到更多,为什么不这样做?”
赵云泰心中依然有许多疑问:“像你这么说,这的确是一个发财的好途径,那其他场为什么不这样做呢?难道他们想不到吗?”
“没有谁比谁傻。”黎振认真的说道:“全承包经营不是哪个场想做就能做的,考虑到工人工资要发给场里,再由场里转手,所以公司只有一小部分的场有全承包经营权,这些场长都是公司的元老。可是在这些场里,现在还在坚持,并且经营的很好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因为承包制度对场里是不错,但对工人是很有压力的。工人就喜欢拿死工资,一天两万,这样他们没压力,可以偷懒。可要是为了留住工人,给他们一天两万保底,那一旦操作不好,没做出那么多事来,而这些工资就要自己掏腰包,亏都亏死!所以上个月,当你和我提出承包这个概念时,我那么支持你,就是想到若是真的承包成功,我们俩以后就可以自己做全承包经营,那才是真的赚钱!”
赵云泰恍然大悟,赞道:“黎叔,原来你早就想到这一步了!这一切都在你计划之中啊!厉害,厉害,姜还是老的辣!”
“哈哈哈!”黎叔豪迈的笑了起来,笑道:“你还以为我没两把刷子是吧!没有真本事,老芮那时候能看上我?”
赵云泰由衷的点点头,继续用优美的语言赞美。
黎振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给赵云泰递过去一支,自己将另一支含在嘴里,拿起打火机,做点烟状,轻声说道:“是时候给老芮打个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