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街,一个老居民区,就一盏孤零零的路灯还亮着。
赵云泰和酒精抗争,尽量用最小的力气将门关上,然后走进卧室,将衣服脱掉,往床上倒下。
一股力量支撑起了他的背部,让他倾斜着停在空中。
他感觉到了,那是一对脚丫。一对熟悉的脚丫。
赵云泰转过身,老婆苏菲将脚收回,举起手机。
“一点半了。”苏菲晃悠着手机上的时间,冷冷的说道。
赵云泰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不就迟回来半个小时吗?”
苏菲问道:“你每天都要应酬到这么晚?”
“还不都是为了赚钱。”
苏菲伸出手,问道:“钱呢?”
苏菲长着一张圆脸,大眼睛小嘴巴,留着娃娃头,长相十分甜美,走在街上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已经有了两岁小孩的女人。尤其是此时穿着睡衣,睡眼迷离,更是甜美无比。
看着老婆这副可爱的样子,赵云泰不得不耐着性子,笑道:“还给我几天时间,我给你变出来。”
“又来这套!”苏菲微怒道:“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你老是叫我等,等几天,等几月,等几年,我受够了等待!你天天除了在家里睡觉,就是工作,就是应酬,可是也没见你赚钱,只见你到处借钱投资应酬!你究竟是什么生意?是个无底洞么?需要用时间和金钱不停的填么?”
“生什么气嘛……我以前不是和你说了吗?可是我这个炒黄金4-3项目你根本就听不懂,那还有什么必要给你解释,收获季马上就到了,你等着数钱就行了。”
“赵云泰!”苏菲加大声音说道:“我受够你了!我们结婚三年,你就疯了野了三年,连我怀孕的时候你都没有管过我,我对你够可以了!这三年来,你答应过我的事,有几件做到过?你答应我一点回来,现在一点半了,你又没有做到!总之你听好了,这次你再骗我,我就不和你过了!”
“嘘……”赵云泰将苏菲的嘴巴捂住,说道:“声音小点,别吵到儿了。老婆,我真的累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
言毕,赵云泰睡了下去,用枕头埋住脑袋。
苏菲盯着赵云泰看了一会,见赵云泰没有反应,也睡了下去,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哝哝说道:“老公,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这次我是认真的。”
……
……
“欧巴刚南使大!唔!唔唔唔!欧巴刚南使大!”
上午十点,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幸福街老居民区的一间屋子里,动感的音乐围绕着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孩,欢快的笑声随着他们身体舞动的节奏洋溢到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这首歌八月份出来,刹那间红遍大江南北,连两三岁的小儿都会唱会跳,不知道在这首歌的烘托下见证了多少爱情,衍生出多少条新生命。
赵云泰做甩马鞭的动作,吆喝道:“儿子,跟着我的节奏,走!”
“爸爸!刚南使大!”
“思密达!”
“细密了!”
苏菲在厨房里煮面条,看着这一对已经进入癫狂状态的父子,脸上充满了幸福。只是这种幸福的神情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多久,一想到那些烦心的事,她的心情就愉快不起来。
连续又唱又跳半个小时,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赵云泰终于支撑不住,软磨硬泡将有继续向更高疯癫状态挺进的儿子搞定后,来到厨房从后面抱住正在忙碌的苏菲,轻声说道:“老婆大人,老公快饿没了。”
苏菲将面条盛起来,放在一个大碗里做佐料搅拌,从赵云泰的手中挣脱,将那碗面放在餐桌上,然后抱起儿子逗弄着玩起来。
赵云泰嘿嘿笑了两声,不在乎老婆的不理睬,抱起那碗面狼吞虎咽起来。
“外面再多的好吃的,都不及老婆你的一碗面!”
这句话的奉承意味很明显,但实际上却是赵云泰的真心话。他和苏菲刚恋爱的时候,就被苏菲一手好厨艺给惊住了。任何一式菜肴,只要苏菲吃过一次,在能买到食材的情况下,回家后就能给赵云泰做出来。所以哪怕是苏菲的一碗面,在赵云泰心里都是极美味的佳肴。
苏菲抱着儿子白了赵云泰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既然真这样想,那还天天出去吃饭干嘛?就在家里,我给你做就是了。”
赵云泰边吃边说道:“那是没办法。跑关系,打人脉,来回应酬,根本停不下来。”
苏菲说道:“我就怕听见应酬这两个字。每次回来都是醉醺醺的,夜里喊胃痛,何必呢?”
赵云泰将碗里最后一口面吸进嘴里,咽下去后马上说道:“值得!为了我们过上好日子,这些都是小事。”
说完,赵云泰走到苏菲旁边,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儿子的脸蛋,笑道:“你说是吧?好儿子。”
苏菲摇摇头,叹道:“我不希望你钱没赚到,命也没了。”
“别说的这么邪乎!我昨晚不是和你说了吗,过几天就能给你变出钱来,昨天我可没喝多。”
“过几天是几天?”
“我也不瞒你。就是后天,9月9号,我们就是有钱人了!”
“后天?有钱人?凭什么?”哪怕赵云泰说的再自信,苏菲也依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赵云泰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点燃一支利群牌香烟,娓娓说道:“三年前,我和杨萍、谭之柯就做了一个项目,那时候还有紫爱,不过后来紫爱退出了。这个项目的期限就是三年,而现在项目的运行情况基本上已达到我们的预期,可以说效果很好。紫爱也清楚我们现在的情况,你和她是好姐妹,不信你可以去……”
苏菲打断赵云泰的话,说道:“你不用说这么多,反正你也认为我听不明白。我不管你什么项目不项目,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只知道你现在已经欠下很多钱,我只知道儿子马上就快要念书了。你说9月9号就有钱了,你记得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当然记得。”赵云泰马上说道:“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苏菲将儿子放下,说道:“9号那天我会把儿子给妈送去,然后我等你吃晚饭,就在那家餐厅。”
每一对恋人或夫妇都有一个不需要说出名字就都彼此明白的地方,赵云泰当然知道那家餐厅指的是哪家餐厅,他对苏菲微微一笑,郑重的说道:“说好了!这次我会让你为我骄傲!”
“行吧,我知道你又要出去了。”苏菲朝卧室努努嘴,说道:“衬衫和西裤给你熨好了。”
赵云泰看了一下手表,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熄,朝卧室走去。
“今晚非农,我的确要提前去公司做准备。”
收拾打扮完毕,赵云泰提包出门,才刚刚走下楼,手机就响起一道短信提示音。
“我已到家。下午一点,老地方见。”
短信发送人,紫爱。
……
……
老地方和那家餐厅所表达的象征含义一样,都充满着亲切和温暖以及熟悉。但在去往老地方的路程中,赵云泰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因为这个人是紫爱。
还是那家咖啡厅,还是那间窗户靠大马路的包间。一年没来过这里,可赵云泰觉得似乎什么都没变。安静躺在那里的咖啡壶,悬挂的高脚杯,倾斜的红酒瓶,暖色的窗帘……就连主音箱播放的歌曲都还是陈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见》。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似乎什么都和一年前一样,感觉那些故事就发生在昨天。
那个女人一身紫色五分袖连衣裙,扎着长长的马尾辫,穿着镶嵌着亮丽水晶的高跟凉鞋。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和匀称的身材让这样的打扮更显魅力。她就站在窗边,像是在看风景,却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在别人眼里,她自己已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赵云泰站在门口,面带微笑,静静的看了一会女人的背影,才张开嘴轻轻的说道:
“好久不见。”
紫爱转过身,裙摆微微荡起,和她脸上的微笑一样如沐春风。
“老赵,好久不见。”
看着女人的细眉,和那双充满魅惑的丹凤眼,赵云泰将包放在沙发上,朝紫爱张开臂膀。紫爱迎着赵云泰的拥抱,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相拥过后,赵云泰在沙发上坐下,抱怨道:“这一年来,你和苏菲联系不少,却连一条信息都舍不得给我发,还真是绝情啊!”
紫爱端起两杯红酒,递给赵云泰一杯,也在沙发上坐下,说道:“我因为男人而走,所以这一年里我都很讨厌男人。你也是男人。”
赵云泰问道:“在你眼里,我还有性别之分吗?”
紫爱将高脚杯贴在唇边,轻啄一口,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觉得呢?”
赵云泰眼神一滞,似乎有些尴尬,连忙喝了一口红酒,吧唧着嘴巴,说道:“这酒醒的不错。”
紫爱只是望着他笑,似乎在欣赏他的窘迫。
赵云泰放下高脚杯,问道:“怎样?出去这一年,该想明白的事都想明白了吧?”
紫爱轻轻摇头,说道:“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赵云泰将身子侧过去一些,说道:“那给我说一些你出去旅行的事吧。”
于是下一刻,在音乐的伴随下,一男一女都摇晃着红酒杯,女人说,男人听。
时间悄悄流逝,两人都在沙发上没有挪动,却都不觉得累。红酒已是第二瓶,伴随着酒精下肚,关于紫爱这一年的故事也有许多都进入了赵云泰的脑子里。
赵云泰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于是乎紫爱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开始了之前她不想提的话题:“其实那些事早就能想明白。你们男人,心疼女朋友没有错,但相信母亲更没有错。既然他妈要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嫌弃我的家境,那么他在最关键的时候和他妈的意见保持一致,我似乎也没有什么抗争的理由。”
赵云泰说道:“原本你能靠自己改变命运的。”
紫爱没有答话,她知道赵云泰指的是什么。三年前,最开始启动赵云泰这个项目的三人组就是她、赵云泰和杨萍。只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她退出了,赵云泰才把谭之柯拉进来。
赵云泰接着说道:“我们的项目你懂。这三年来,每一年的账户截图我都发给你看过。所以你很清楚,这个项目成功了。我现在很有钱。这不是炫耀,只是想告诉你,有兴趣我们还可以接着干,这个项目完了还有新的项目,赚钱不难。”
“何必呢?”紫爱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说道:“就算当年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我也知道我靠的不是自己,而是你们。”
赵云泰说道:“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能力,哪怕你觉得自己在这个项目上发挥不出任何作用,但我们的梦想是做企业,这个项目只是让我们淘到第一桶金。就算你说是靠我,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烟吗?”紫爱突然问道。
赵云泰从包里拿出烟,递给她一支,点燃。
紫爱生着一双丹凤眼,本来就很魅惑人,而她夹着香烟,吮吸轻吐间更是风情万种,尽显迷人姿色。
她说道:“靠你,我愿意。但我不愿意靠杨萍。”
赵云泰说道:“干嘛啊!别骂人!”
没理会赵云泰的调侃,长长的吐出一口烟,她又说道:“或者说直接点,我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