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萍终于走到宁夏身边,轻声说:“怎么没有看到你妈?”
宁夏脸色一白,没有说话。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她?她更应该去问周俊啊?周俊爱了半生的女人,不能够光明正大的带出来,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当年的陈诗,美丽动人,才华横溢,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这样见不得光,让宁夏也难受。
夏天微笑了一下,“妈。”拉着宁夏就走,叶萍克制着情绪,“你跟你爸一样没出息,对不清不楚的人……”
她终究没有克制住,还是说漏了嘴。气氛有些尴尬,宁夏反而平静下来,说:“陆夫人,我有什么不清楚的?要不你问问我爷爷。”
宁夏知道夏天心里难受,没有多说什么,便退到一边了。夏天脸色冷硬,“过来干什么?看着周叔叔还活着,你心里可好受?”
“是你爸自己作的,怪不了别人。”
“那你呢,也不必那么快就再婚吧?”他刚说完这话,陆容博就走了过来,手又扬了起来。宁夏冲到夏天钱面,对陆容博微微一笑,“陆伯伯,要锻炼身体的话可以去地下健身房。”
陆容博那一巴掌下来,铁定落在宁夏脸上,他不可能当着周钺的面这么对宁夏,即使他觉得宁夏是个很大的阻碍。宁夏看着他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怵,却大着胆子硬挺着,绝不肯输了气势。
夏天拉过宁夏,把她护在身后,冷冷的盯着陆容博,“你动我一下试试。”
他的声音不重不轻,却透着寒冷。宁夏听的心里发痛,紧紧握住他的手。他不动声色,拉着他上楼去,手心里汗津津的。他走进宁夏的房间,立刻脱开她的手,撑在沙发上,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宁夏碰了碰他,他立刻又抓住了她的手,靠在沙发上说:“我第一次反抗他。”
然后,他的头靠在宁夏的肩膀上,“我一直很怕他,虽然私底下一直在调查我爸的事情,但从没有和他正面冲突过。”
“是因为我吗?”
“我是不是很软弱?我爸的事还没有解决,我现在快连你都保护不……”
宁夏突然捂住他的嘴,“别让他打你的脸,男孩子的脸被人打了,很伤士气。你放手去做你的事,我不会有事的。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善茬儿。”
他笑,“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不用你出手的。”他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也别挡在我前面,虽然被你保护很幸福,但也很伤心。”
“那你必须答应我不再让别人伤害到你。”她宁愿看他闹,看他横,看他狠,也绝不愿意别人欺负他。
夏天无力的叹了口气,“我软弱的太久了。”
她看着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他真的软弱吗?欧阳正林会去争取一个软弱的人吗?一个软弱的人会那么吃的开?她扑进他怀里,抱着他,“你到底忍受了什么?”
他拍拍她的肩膀,他已经克服了对陆容博的恐惧,还怕什么?宁夏让他去跑步是对的,时间不长,可是他的力量聚集,让他很有信心。他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站起来,帮她理了理衣服,捏了一下她的小巧的鼻尖,“我还是喜欢看你嘻皮笑脸的样子。”
她吸了吸鼻子,“你自己在上面休息吧,我下去了。”
他拉住她,“你问我恨不恨你,这个问题问你自己,好不好?”
宁夏的表情很复杂,不知道是喜是悲。她站在门口,看着和林映霞一起走进来的徐卓然。神色西装,脸色冷硬,礼貌周到,仿佛第二个夏天。宁夏觉得徐卓然一定也问过罗然有没有恨过他,罗然一定舍不得恨他,因为爱都还来不及。徐卓然看见罗然的时候,就看见了最真实的自己,脆弱、倔强、坚持、渴望温暖、亦不敢付出太过。她再回头看夏天,他孤独的站在那里,看上去冷硬如冰,但谁知道他内心是怎样的呢?他说的对,她不必问他,只要自问。他会不会因为陈诗而恨她?那么她会不会因为裴语馨去恨他?答案很模糊纠结,仿佛一张被颜色污染的画纸,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脏污,看不清本真的面目。原来他们是彼此的镜子,照见对方的快乐和哀伤,还有对方的心。
宁夏突然很心疼自己。她说:“别人的青春是怎么过的?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为那个人做很多在下雨天点蜡烛许愿的荒唐傻事?或者有几个朋友,逃课、打架、喝酒……什么都一起干?”
夏天只有苦笑,找不到答案。他们越过成长,直接变得哀伤而沧桑,所以不知道脸红心跳全心全意的去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他们要考虑的都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但时间生拉硬拽的让他们不再快乐。他走到她身边,看着楼下的人。青稞的脸上始终有笑,却不知道在笑什么。夏天很多 时候都怀疑他在嘲笑自己,因为顾念拒绝他的时候,他没有一点苦恼的痕迹。徐卓然握着高脚杯喝酒,动作优雅,仿佛设计好的一般,清贵的王族气质,不过是隔绝了内心。他很想念徐卓然拼命追着罗然的脚步的样子,调动所有的聪明才智和坚韧果决,那才是一个少年活色生香的日子。
“你有愿望吗?”他突然问起宁夏。
“在京山办画展。”她毫不犹豫,然后又很认命的说,“可是以后我得是个上海女强人了。”
淡淡的哀伤,还是很刺痛他。他握着她的手,想起自己的愿望,一个小男孩最单纯的愿望。生日蜡烛熄灭的一瞬间,明亮的眼眸里满是父母灿烂温暖的笑容,他大声的喊出来:“我的愿望是和爸爸妈妈永远相亲相爱。”
别人都说他是情商很高的孩子,到头来也变得冷漠僵硬,事实教会他的是:没有永远。他几乎是坚定了这个想法,可是遇到宁夏的那一刻,他的心动摇的厉害。不过也只是动摇,并没有正真的下定决心。他偷偷的想念她,却在她面前止步。她的愿望一样胎死腹中,他只能握着她的手,仿佛是在告诉她,他和她是一样的。
她说:“罗然的小说里说,每个人的经历是不一样的,或许我还有机会,知道等到愿望实现的时候,我大概也觉得云淡风轻了。”
“是啊,罗然的思想让她失去了很多快乐,我们……我们也一样。”
“可是她的没错。如果我二十岁的时候就一举成名,我必定得意忘形踌躇满志。可是期许在四十岁达成,我就只会说侥幸而已。”
他看着她,“如果你的愿望还有机会,让期许早一点达成吧,至少可多一点心跳的感觉。”
她抿嘴一笑,没什么信心,拉着他往楼下走。夏天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在较劲儿,“你的愿望彻底破灭,你能守住她的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