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走进别墅,先回房间去换了拖鞋,才慢慢吞吞走进周钺的书房。她看着那些黑色西服的彪形大汉,再看看在发抖的靳雅婷,竟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几分邪恶,意味不明。周俊的眼角跳动了一下,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宁夏在周钺对面坐下,打开茶叶桶的盖子,清香扑鼻,忍不住赞叹,“真香,怎么不泡来喝啊?”
周钺的眼皮抬了一下,“好茶得有好心情才配的上。”
宁夏盖好盖子,“说吧,时间不早了,我赶着睡觉。”
周钺“哼”了一声,“你做事就那么没轻没重吗?多少眼睛在盯着你?”
“不是还有您老吗?”他调侃这说,“我答应在后面两年里学完你要我学的任何东西,但没说要管公司的事情。”
“你是忘了怎么被绑进裴语馨的生日会了?”
宁夏背心里冒汗,目光却收缩了一下。她揉了揉额头,“爷爷,我要和夏天订婚。”
周俊的目光落在宁夏脸上,“不可能!”
陈诗的手使劲儿掐在墙上,看着站在门边扶着门把手的夏天,眼里满满的都是泪水,“欠了你爸的,你会让我的女儿还吗?”
夏天咬紧牙关,推开了门,看着宁夏,缓缓的说:“董事长,大小姐只是一时意气,我和她说几句话,她不会糊涂的。”
周钺冷笑了一声,“就凭你吗?”
宁夏站了起来,拉住夏天的手往外走。夏天站着没动,反而拉住了宁夏,“别闹了好不好?”
周钺冷冷的说:“掌嘴。”
一个彪形大汉走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打下来,却落在了宁夏的脸上,半边脸顿时火辣辣的痛,嘴里一股甜腥。夏天心口一痛,抓住她的胳膊,逼视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
宁夏笑,笑容越来越淡,仿佛要消失了。她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痛就好了,我就是要你痛,否则你记不住我。夏天,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心思,我只能变成你心里的伤疤,让你内疚,让你痛!”
夏天的眼睛一黑,脚下虚浮。宁夏伸手去扶住他。他甩开她的手,强撑着,“和我订婚是为了什么?替别人还债吗?”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看到站在门口的陈诗,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回头看着夏天,狠狠的说:“是啊,我贱,由着你糟蹋!”
她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周钺说:“别再找人跟着我,也别再死死的限制我,我也需要力量!”
她走出去,看到青稞。青稞瞪着她,说:“你以为你是谁?”
她走出别墅,坐在花园的秋千架上,手伸进衣袋,摸到一串钥匙。她笑了一下,牵扯的脸颊生痛。我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怎么会想到要和他订婚?是要加固周家对他的保护吗?是想和他有一个连结吗?是要誓死陪他走到头吗?她疯了,真的疯了。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心口疼痛的快要没法呼吸了。她朝酒窖走去,钥匙插进锁孔,卡的一声,门开了。她走进去,将门反锁坐在一堆酒瓶中间放任自己的眼泪。她听到敲门的声音,擦掉眼泪,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夏天。灯光暗淡,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难过了。或许她的方法不对,只是她太想帮他做一点事情。
她笑,“很晚了,睡觉去吧。”
她从他身边绕过,他顺手抓住她的手,“不是想知道我的事情吗?”
她回头看他,轻声说:“我只想帮你找到出口,让你可以透口气。”
“和我订婚也是?”
她不去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他手上使劲儿,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说:“你那么强悍,谁敢娶你。挨巴掌还敢往前冲,你把我这个男人当什么了?”
“死要面子。”
他的手轻轻抚着她受伤的脸,“痛吗?”
“那是活着的证据。”
他忍不住笑,叫她回房间去擦药。她感到丧气,“他为什么老是这样对你?”
“让我活着呗。”
她笑,忍不住伸手抚着脸。夏天看的满眼都是心疼,“别再那样了,你已经成了我心里的伤痛。”
她不说话,挣脱他的怀抱,跑回了房间。房间里有吴嫂给她煮好的鸡蛋,她顺手剥开蛋壳,没不拿棉布包裹,直接蹭在脸上,揉了揉了痛处,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夏天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她点了点头,他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帮她敷脸。她别过脸去,心里复杂的很。夏天掰过她的脸,继续替她敷脸。四目相对,气息相闻。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仿佛在吞口水,所以只有垂下眼帘。宁夏慢慢的将脸凑上去,夏天往后躲了躲,“你又想咬我?”
宁夏推开他,低垂着头,当真是生气了。夏天弯起修长的手指,勾起她下巴,吻住她,温柔而热情。青稞在门外看着,然后慢慢的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吴嫂在门口敲了一下门,“夏少爷,董事长说您该回去休息了。”
就这么被撞破,连夏天都脸红了。宁夏站起来,拿毛巾擦手,“你回去吧。”
“我只要走出你的房间就好了,休不休息,他都不会过问的。”
“总之不能去酒窖。”
“我去跑步。”
她回头,朝他微微一笑。他也回她一个笑容,然后就走了出去。宁夏回周钺的书房去,看着周俊还在,她默默的在一旁坐下,“我想要一台跑步机。”
“夏天需要什么可以自己去下单,不用你事事操心。”周钺不轻不重的说,看她没说什么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夏天就像是我自己的孙子,这些年也是他一直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受了多大的委屈,那孩子都没有半句怨言。”
“那为什么还不对他好一点?”她眼里放光,激动的站了起来。
“你就是个孩子,他的心封闭的太紧,除非心结打开,否则别人的心他是感受不到的。”
宁夏点了点头,默默的垂下头,“我到你了这个年纪,也不会在强求什么的。”
可是她还是个孩子,天然一段倔强,加上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必定是要拼个头破血流的。她说:“你可以放任他,我不会。”
“你是聪明的,但他未必经受的起。那孩子也痴心的很,和裴小姐之间千丝万缕……”
“谁没有那些千丝万缕?看看这屋子里的人,谁没有?有的是时间,是不是?”
周钺看着她,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情愫。他该羡慕陈重吗,至少有一个懂事听话的孙女陪在身边?他自己添了杯茶,缓缓的说:“你就那么倔强?不肯消停些吗?”
“那你能答应让我们结婚吗?”
周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可能!”
宁夏笑了笑,“也不着急。”
她站起来要走。
周钺不满意的说,“坐下。”
“我不想谈了,你不愿意说,我自己去找答案,真相如何残酷,也比没有思想的傻子要好。”
她走出去,看到陈诗站在门口,接着周俊也走了出来。三个血缘上最亲的人,如今却万分尴尬。宁夏不想多待着,转身上楼。陈诗走到楼梯口,却没有勇气再迈上楼梯,她昂着头,看在往高处走的女儿,“小夏,求求你别再过问夏天的事情了。”
她果然是没有勇气的,宁夏这样想着。宁夏觉得太过忽略陈诗了,这样一个重磅炸弹一样的人待在周家,真的能够平静?她太关注夏天,反而忘了周围一些重要的人,比如说陆容博,比如说叶萍。她勾起嘴角,放慢了脚步,最后转过身来,突然觉得这楼梯好高,她在俯视自己的父母。她笑,“你没有一点愧疚吗?重逢古人之子,是什么心情?”
周俊又开始皱眉,自从回了周家,他明显的更加消瘦,工作太累,忍受着内心的煎熬,面对一个强悍冰冷的女儿无所适从。或许他已经心死国外,强拖着一具躯壳,更加的疲累,说不定那天就支离破碎了。
宁夏不再看他们,进屋去关上了门,拿着那些剪报,查找这线索,最后把u盘里的视频资料播放了三遍,心口窒息一般的痛。她收拾好那些东西,拉开抽屉,全锁了进去,然后将钥匙埋在屋角的花盆里。她蹲在地上发呆,一直到夏天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她站起身,太过急迫,腿又麻了,所以摔在了地上。
夏天听到声响,推门进来,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她看着他大汗淋漓,再看看床头的摆钟,“很晚了。”
“睡吧,我也困了。”
“你睡的着了?”
“能睡几个小时了。”
“确定没有依靠药物?”
他捏了一下鼻子,“你连命都不要了,我还敢嗑药啊?”
“是不是没人这么残忍的对你?”
他不说话,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留着床头灯,然后就出去了。没人那么对他的,从来都是顺着他,不管是好是坏。唯独宁夏在不断的点醒他,归正着他的路,陪伴着他痛。他不是那些刚入学的毛头小子,更觉得那份感情的沉重与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