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对着满屋子的礼品盒,感到头痛。顾念拆了一个又一个,都是些没用废物。她气愤的说:“这些败家子,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又不能拿去换钱。”
“你就想着钱,罗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发什么火啊?徐卓然不是来过电话了吗?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觉得你莫名其妙。”
宁夏踢了那些礼品盒一脚,回屋里躺在床上。
门敲响了,顾念不耐烦的抱怨到:“敲敲敲,敲什么敲?”然后开了门,见青稞站在门外,她的脸色就垮了一下,“什么事?”
“我来找宁夏。”
顾念侧身让他进去。青稞在宁夏门口敲了一下门,见宁夏没反应,无精打采的说:“外公希望你回去了。”
宁夏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青稞搓了一下脸,继续说:“周家已经准备好了,元旦是你的生日,周家要为你庆生,会有很多人来。”
宁夏很清楚,所谓的会有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元旦一过,世上再无宁夏,却凭空多出一个周夏。周夏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她不清楚,却感到恐惧。
“三十一号,也就是后天晚上,周家会派车来接你回去,以后你就住在周家。”
宁夏在心里骂,“周家关我屁事。”
青稞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被子,“宁……你,没事吧?”
他真是白问。她能没事吗?想想他当初进入周家的情景,谁能够没事呢?他虚弱的笑了一下,宁夏好歹是周家的嫡亲血脉,周钺不会那么无情的。可是他已经不知道该叫她宁夏,还是该叫她周夏?
罗然和徐卓然进来,罗然问道:“怎么了?都没有关门。”
顾念站着不说话,只是看着雪娃娃一样罗然,觉得罗然真幸福,幸福到她都有点儿嫉妒了。她觉得自己真阴暗,她嫉妒顾惜有李乐,嫉妒罗然有徐卓然。她觉得宁夏还会和她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宁夏也找到了家人,还有了夏天。她还是回到了原点,她希望他们幸福,可是她怕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人总是矛盾的,太害怕孤单,又希望身边的朋友得到幸福。看到那些幸福在自己身边发生,然后越走越远,心里是无可回避的荒凉。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感性了?她说过她会拍拍屁股就走,原来她已经走不了了。
她说:“罗然,你真好。”
罗然茫然的看着顾念,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宁夏掀开被子,冲顾念说:“那你知道她受过什么样的苦吗?”
顾念揪着头发,懊恼的说:“你怎么那么维护她啊?我说她什么了吗?你这个样子,我很多时候都以为你们是同性恋,罗然不干了,你吃徐卓然的醋了。”
宁夏拿枕头扔过去,“你神经错乱吧你?”
“是啊,我是外人,外人怎么能理解你们的情深似海?”
宁夏跟她说不清楚,气急的说:“你怎么不去死啊?”
青稞拉住顾念的手,想拉她出去走走。顾念一耳光甩过来,打得青稞偏过脸去。徐卓然刚想说话,罗然立刻拉住了他,对他摇头。她拉着青稞和徐卓然,把他们送出门去。
徐卓然担心的看着她,说:“真没事吗?”
罗然也很担心,“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太压抑了。”
“我就在下面,有事叫我。”
罗然点了点头,然后关上门。刚走进客厅,顾念的抱枕扔了过来,正好砸在罗然脑门上。宁夏直接瞪大了眼睛,吼道:“顾念,你要死了吗?”
顾念也感到恼火,“是啊,我这不是找死吗?我惹谁不好,非得去惹罗然。”
她好像感到很委屈。直接把宁夏惹火了,拿着抱枕就要打顾念。顾念满屋子跑,顺手捞起一个抱枕。两个人疯了一样,罗然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有点儿焦急的喊道:“你们别闹了,别闹了……啊……”
宁夏一个不小心,把罗然撞翻了。罗然撞在茶几角,小腿上直接淤青了一大片,更倒霉的是她的脚扭了。宁夏急了,把罗然扶起来,手里完全乱了。顾念把宁夏提了过去,“一边儿凉快去吧。”她扶了一下罗然的脚,罗然痛的咬住了唇。顾念知道扭的不轻,抬头看着罗然,“那个,徐卓然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真没说过什么?”
“没有。”
“他过生日那天,准备了戒指,打算跟你求婚的。”
“啊!”
罗然惊呼出声,接着又是一声惊呼。罗然的靴子终于被脱了下来。宁夏本来又要骂人,看到这一幕,只有心疼的捂上了眼睛。她说不上是敬服顾念的专业,还是惊讶她下手狠。罗然是她的死穴,总是让她下不去手,有时候反而办不成事。顾念给罗然喷了白药喷雾,然后给她揉了揉脚踝,抱歉的说:“看来你得在家待两天了,你们班请假容易吗?”
罗然仿佛进入一个梦境,完全就醒不过来,对于顾念的问题,她毫无反应。宁夏知道她又魔障了,心里的痛苦又回来了。她去厨房拿出一瓶烧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对顾念说:“你要不要来一杯?”
顾念颇为不以为然,接过宁夏递过来的酒杯,“当然,我还等着你给我道歉呢。”
宁夏和她碰了一下杯,“你就等吧,等我这辈子完了,看能不能给你道歉。”
顾念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做了太长时间的酒水促销,酒量大的惊人,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在很长的叛逆期里,喝酒的时间比喝水多。酒对于她,实在是很好的伙伴。她说:“你欠着吧,一辈子欠着我的。”
罗然看着他们一杯接一杯的喝,一个为了被回家的恐惧,一个为了分离的痛苦。她为了什么呢?仿佛她不应该难过,她有徐卓然那样男朋友,有宁夏和顾念这样的姐妹。她是圆满的,她是幸福的,她这样提醒自己,眼泪却落了下来。
他们终于喝醉了,四仰八叉的倒在大沙发上。罗然自己都行动不便,根本没办法把他们弄回房间去。她看着满屋子乱七八杂的礼品和包装盒,还有滚得到处都是的烧酒瓶和啤酒瓶,突然感觉很无力。她一瘸一拐的进屋里去拿被子给顾念和宁夏盖好,然后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过一本书来看。
顾惜背着小书包回来,在门口看见徐卓然,扬起笑脸说:“哥哥,你怎么不进去啊?姐姐们不在家吗?”
徐卓然把顾惜抱起来,“你带钥匙了吗?”
顾惜掏出钥匙,把门打开,门屋子的酒味飘了出来。徐卓然皱了一下眉头。顾惜从徐卓然怀里跳下来,跑了进去,看见满屋子狼藉不堪,罗然脸色苍白的坐在那里。她小小年纪,忍不住骂道:“这些祸害。”
罗然笑了一下,对顾惜伸出了手。顾惜跑过去,撒娇的说:“罗然姐,我饿了。”
“没有和李乐吃饭吗?”
“他们家的人来接他了,我自己回来的。”
“那你去我抽屉里拿钱出去买东西吃吧,或者叫外卖。”
“可是我想吃你做的菜。”
“姐姐的脚扭伤了,走不了。”
徐卓然走了过来,在罗然面前蹲下,看到她没有穿鞋的脚肿的很高,连袜子都没有穿。他知道她昨天晚上跑下来的时候,脚掌就擦破了,伤口刚刚处理过,现在扭伤了脚,一定更痛。他皱着眉头看着她,眼里都是无奈。她伸出手,手指抚在徐卓然的眉毛上,对他微笑了一下。他拿绒毯裹在她的腿上,把脚也裹好。他说:“下去吃饭吧,我刚做好。”
罗然有点犹豫,看着熟睡中的宁夏和顾念。
徐卓然捏了一下她的脸,“就吃个饭,你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去把饭菜拿上来,我们在这里吃。”
顾惜扭着徐卓然的胳膊,“不,我们去下面吃,我才不要对着顾念这个糟糕的家伙吃饭。”
罗然笑了起来,“你姐听见了,肯定伤心死了。”
徐卓然把罗然抱了起来,叫顾惜把门关好。顾惜跟在后面,小嘴里嘀咕着,“夏天哥哥当初也是这么抱着宁夏姐姐的,我还取笑他们,后来怎么了?嗯?”
徐卓然看着顾惜歪着脑袋,说道:“小惜,你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你罗然姐姐的脚受伤了,走不了路。”
顾惜笑的邪恶,“你抱着自己的媳妇儿,有什么不好意思?不用跟我解释。”
罗然的脑袋也歪了下来,感到头痛。这是什么极品小孩啊?徐卓然得意,不跟她计较。他把罗然放在沙发里,罗然直接就陷在沙发里了,抱着抱枕。徐卓然拿出医药箱,一边帮罗然清洗伤处,一边叫顾惜先吃。谁知道顾惜肚子不饿了,在旁边看的无比认真。罗然对顾惜翻白眼,顾惜完全无视。罗然拍开她的脑袋,说:“你不是肚子饿吗?快去吃饭啊。”
“你不是也饿了吗?你怕我当电灯泡啊?”
徐卓然捏了一下顾惜的脸,顾惜嫌弃的说:“你怎么能用摸过别人脚的手来摸我的脸呢?太没礼貌了,我去洗脸。”
徐卓然呵呵的笑起来,罗然也乐了。这是什么小孩啊,真拿她没办法。徐卓然拿宽松一点的袜子给罗然穿。罗然的脸有点儿红,接过袜子自己穿上了。她确实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被顾惜看着的时候。如果顾惜回去和顾念宁夏说了,她根本就没有活路,直接被孤立。徐卓然能这样对她,她觉得幸福,但还是跟做梦一样。她一瘸一拐的走到餐桌旁坐下,饿得实在厉害,便吃了不少。她不放心两个“醉鬼”在家,说要回去。徐卓然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委屈的表情,孩子气一般。罗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也故意皱起眉头,露出为难的表情。徐卓然泄气,让顾惜帮他抱着他的大部头经济学书,抱着罗然上楼去了。
屋子里实在太乱,徐卓然看了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皱起了眉头。罗然拉他坐下,“别看了,等我好一点再收拾吧。”
“那还是我来收拾吧,你坐着就好。”
罗然皱眉,“那还是我来吧。”
“你,坐好,你实在是要做什么,那就看着我做就好。”
罗然的嘴巴微微张开,有点吃惊。徐卓然笑了一下,把那些没用的东西统统扔了出去,拖了地板,把东西摆放整齐。罗然像考古一样看着徐卓然,他怎么会成了一个居家男人呢?她这么想着,脸色微微发红,什么居家男人,她怎么会这么想?徐卓然洗了手,看着她的脸,眉眼里都是笑意。他坐在她身边,把她拥在怀里,“我也需要独立生存的,你以为我是雕塑啊,不用吃饭喝水啊?”
“像做梦一样,我还一直把你当白马王子呢。”
“我不会骑马啊。”
罗然嘟了一下嘴,在徐卓然腰上掐了一下。徐卓然把罗然的脚抱在怀里,罗然的脚温暖了不少,更温暖的是心。她觉得是王子一样的人,把她当公主一般的宠爱。她明亮的眼睛里温柔无限,仿佛一道星光洒在徐卓然的身上。徐卓然突然记起小时候常常做过的梦,梦里的他在一片星光下,唯独心里一片黑暗。遇到罗然,他终于被照亮了。从无知茫然到幸福明朗,路太漫长太孤独,幸好有人一直在守候。
宁夏揉了揉额头,咳嗽一声,“你们能不恶心了么?”
罗然低下头,低低的笑了起来,长长的头发轻轻颤抖,不知道有多美。那么平凡的女孩子,这个时候却温柔美丽,深深的触动着眼前人的心。
宁夏直接吐了,在洗手间里耗了半个小时才出来。她看着徐卓然和罗然各自看着书,仿佛已经在一起几千几万年了。她心里无比平静,只要罗然是幸福的,她没什么好牵挂。她是个心中有恨的人,她克制的很好,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恨有多浓烈。现在这恨就要爆发了,可能会毁了自己。有什么办法呢?事情的发展总会有一个高潮。潮水涨到最高,才能够落下来,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