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卓然忍不住站了起来,谢旭尧看顾念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别扭。他伸手来扶罗然,罗然拉住了他。她说:“感情的事,让她自己去解决吧。”关于感情,即使亲密如她和宁夏,她也不会过多的干涉,只是安静的守护在身边。
徐卓然皱眉,“是有过这样的经历,才如此肯定吗?”
“都是过去的事情,但也要得些教训。”
徐卓然没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罗然看着徐权和林映霞已经空闲了下来,站了起来。徐卓然并不觉得有多紧张,总之他已经认定了。罗然却紧张的身体微微颤抖,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徐卓然突然停下,坚定的说:“不去了,我们不去。”
罗然看着他,仍旧有几分不依不饶。徐卓然扶着她,慢慢的走过去。罗然站在徐权面前,乖巧的说:“徐伯伯好,伯母好。”
徐权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徐卓然的手上,脸上出现责备徐卓然在胡闹的表情。罗然挣扎着要自己站好,徐卓然不管不顾,微笑着说:“好了,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走。”
他几乎是强行把罗然带走的,他受不了徐权的脸色,更不愿意罗然去看徐权的脸色。罗然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眉心,他才勉强一笑。
罗然坐下来,喝了一口香槟,侧过脸去擦了擦汗渍。她朝着顾念那边看去,顾念在对另一位男士说着什么,并没有放弃挣扎。顾念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陆天泽立刻扬起另一只手挡住了。
罗然重新站了起来,挽着徐卓然的胳膊,走了过来。陆天泽打算带顾念走,徐卓然已经先他一步说:“陆副总和顾小姐聊的很不错啊?”他和罗然已经走到跟前,他笑嘻嘻的看着谢旭尧,“谢总也在啊?”他伸出手去和谢旭尧握手,“好久不见。”
谢旭尧很客气的说:“好久不见,听说徐少找到意中人了?”
徐卓然笑的更加明媚,郑重的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罗然。”他在罗然耳边轻声说:“谢旭尧,天邑集团的总经理,做地产的,主要是商业广场的开发。”
谢旭尧客气的说:“别听他胡说,卓然你这又是在指摘我什么呢?看见夏天了没有?”
徐卓然一脸的笑意,“他应该和裴语馨在一起,不过到现在都没过来招呼 ,实在是不像话。一会儿我帮你罚他。顾念,然然的脚不太方便,烦你去找一下夏天,就说旭尧来了。”
陆天泽倒有了几分倔强,仍旧死死的握住顾念的手腕,弄得大家尴尬不已。谢旭尧打算立刻逃遁。顾念皱着眉头,扯着嘴角笑,“学长,当初风头一时无两,怎么会对我示好?而且你有女朋友啊?对了,你女朋友呢?你们是已经结婚,还是即将结婚啊?”
聪明如顾念,事情在脑袋里理一遍,即使千头万绪,她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她看着他,眼神那么无辜单纯,只是笑意不再是英气中几分柔婉,反而是莫名其妙意有所指。
罗然已经放开了徐卓然,转而拉住顾念的另一只手。顾念看着谢旭尧,却喊了一声,“waiter。”
服务生送过来两杯香槟。
顾念看着谢旭尧,说:“世界真小,学长,为我们的重逢干一杯吧,我先干为敬。”
服务生站在顾念身边候着,顾念故意用右手去拿酒杯。陆天泽再不能固执下去,否则就显得太过小器,有失风度。他总不能叫罗然放手吧,罗然看似柔柔弱弱的,只要说一声“这你也要跟我争啊?顾念说好帮我生一个小孩,你要不要争啊?”他在这种场合就得彻底的败下阵来。
顾念喝掉香槟,依旧把杯子拿在手里。她的手有些发麻,加上精神紧张,伴随着微微的颤抖。手腕儿血红色的一圈,一排指痕。
谢旭尧无法拒绝,他顺利的青葱时代,唯一的愧疚就是顾念。如果当初他也狠狠的爱过顾念,或许他们之间早就两不相欠两两相忘了。可是他看着别人为了一纸赌约爱上她,让顾念在及笄之年经历了血肉分离的痛苦。或许她从此支离破碎,无论她和他们如何缝合弥补都注定千疮百孔。她说,为相逢,她先干为敬。敬什么?是敬畏,敬而远之,还是祭奠?看着她眉眼如昔,笑意全非,他只有默默的喝下那杯酒。时隔多年,他是青木之年的佼佼者,出国留学,继承家业,和员工熬夜加班,在商场上纵横捭阖……谁也看不懂他,他也不懂,见了顾念,他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愧疚。会不断生长,却不会消弭的愧疚。
他试探着问:“谈恋爱了吧?”
顾念笑了起来,嘲笑的笑着,笑自己,也笑别人,更加的笑话爱情。爱情已经随着她身体里流出去的血肉灰飞烟灭。她不该记起什么的,毕竟是好不容易才忘记的。她和青稞说那些事的时候,像在说别人的事。她承认那是事实,可毕竟是忘记了很多细节。可是看到谢旭尧和陆天泽,那些细枝末节她又全都记起来了。她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捏痛了罗然,也捏碎了酒杯。碎片划伤了掌心,顾念不觉得的痛,只是静静的看着颜色鲜艳的液体流出来。
陆天泽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谢旭尧的脸色一白,想要伸手带她去处理一下,可他只碰到了她的衣袖。罗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拉着顾念就走。她的语言总是迟缓些,却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该怎么做。
徐卓然看着谢旭尧直勾勾的眼神,戏谑的说:“旭尧,你和顾小爷之间有故事?”
谢旭尧勉强一笑,“你还是那么嘴臭,你的小女朋友怎么受得了你?”
徐卓然笑,“失陪,我得去为我的小女朋友效劳了。”
顾念就像个破布娃娃,幸运的是陪在身边的是罗然。她并没有遭受更多的撕扯,反而是罗然小心翼翼的照顾。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罗然细心的、轻柔的帮她止血并包扎伤处。
罗然收拾好东西,抱歉的说:“有一点丑,你凑合一下吧。”
顾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罗然也笑了笑,“宁夏要来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顾念突然扑进罗然怀里,下巴搁在罗然的肩膀上。罗然感受到她瞬间冰凉的身体哆嗦的厉害,她的气息混乱不堪,压抑着却势不可挡的要将她吞没。罗然心疼的说:“顾念……”
“别说话,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徐卓然和宁夏不知一次的抱着罗然,在罗然耳边说“一会儿就好”。当时她感受不到,觉得矫情,此刻只觉得罗然是她全部的依靠。细腻的罗然,温柔的守护着受伤的爱人亲人。没有急迫的探寻,也没有空洞道理的轰炸,只是静静的守护,不离不弃。顾念不再咬紧牙关,吸了吸鼻子,眼泪瞬间汹涌而出,落在罗然的肩头。罗然抱着她,手轻轻的拍着她清瘦的身板。她低声啜泣,泪水不断,不管不顾的任由它落下。
她心里的晦暗仿佛随着泪水流失了不少,终于可以擦掉眼泪,却仍旧趴在罗然肩头。她说:“我不哭了,眼泪太珍贵,流了这么多已经是奢侈。我怕什么啊?我不怕,我有顾惜,有你和宁夏。”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罗然,谢谢你,即使你和徐卓然在一起了,你还是会留一点时间给我,是不是?”
罗然仍旧拍着她,轻柔的坚定的说:“从认识你开始,我就为你预留了时间的。”
“除非死别,否则永不作废?”
“除非死别,否则永不作废。”
徐卓然靠着墙壁,回味那句话。除非死别,否则永不作废。在罗然的小说里,出现过“除非死别,否则永不分离”。当爱成为一种信仰,谁能够辜负得起?谁说当顾念遇见陆天泽的时候,爱情不是顾念唯一的信仰?他听到他们说要整理一下,马上叫服务生去拿些热毛巾过来。
青稞缓缓的走过来,脸上仿佛结了霜花,明明是在笑的,却寒气逼人。他的手插在裤袋里,别有深意的说:“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徐卓然也笑,淡淡的,几分嘲讽,“你说呢?”
青稞搓了搓脸,“我原以为你会照顾好她。”
“我想,但能行吗?你不想照顾好宁夏?能行吗?”
青稞闭嘴。徐卓然接过侍者手中的热毛巾,敲了敲门,“顾爷,你在换衣吗?小爷我可进来了。”
罗然忍不住笑。顾念戏谑的说:“你好好管管他。”
看到罗然郑重的点头,顾念终于去给徐卓然开门了。徐卓然把热毛巾递给她,“收拾一下,我们得出去了。”
顾念露齿一笑,眼中有几分柔婉。她突然拥抱着他。徐卓然一愣,罗然却看着他抿嘴而笑。他轻轻的推了她一下,“这算怎么回事啊?两个汉子……”
顾念一点都不生气,“徐卓然,你要好好爱她。”
她松开徐卓然,笑的一脸得意。
徐卓然戏谑的说:“得瑟,真把自己当娘家人了?”
顾念笑的调皮,“那是,必须。”
徐卓然“切”了一声,走过去把罗然拦在怀里,“有这么一个大舅子,可真够戏剧的。”
罗然轻轻的扭住他的耳朵,“你不乐意啊?”
徐卓然笑,眼睛里灼热的光芒烧灼着罗然的眼睛。罗然情知不妙,立刻要躲。他突然吻住她,不管不顾,甜蜜的一个长吻,叫她无处可躲。
顾念嫌弃的吐了吐舌头,转身跑了出来,正好撞见站在门口的青稞。顾念又是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来的?宁夏要出来了吗?”
青稞拉过她的右手,放在手心里,“我没能照顾好你,很痛吧?”
顾念咧嘴而笑,“你没事吧,青大公子?”
青稞看着她,目光深邃,表情认真,“可以拜托徐卓然好好爱罗然,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让我可以好好爱你?”
顾念又要狡辩,青稞伸手捂住她的嘴。她立刻抽回手,退了两步。青稞眼里有一丝哀伤,失落的说:“顾念,我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吗?你这是什么表情?对我,你除了拒绝,就没有别的吗?我就那么让你不信任?”
顾念求救的一把拉过刚走出来的罗然,躲在罗然身后,小声的问:“他说过喜欢我吗?我一直没当真……”
青稞看着她,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生生的灭了顾念后面的话。他气急的说:“顾念你脑袋进水了,我是你的佣人吗?我是你的奴隶,还是我欠你家钱了?我让着你横行霸道,你以为是什么?别享用了我爱你的特权,还跟我装不知道。我不相信你感受不到,我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任你驱使,你怎么会感受不到?”
顾念有些手足无措,聪明如她,遇见爱情,一样是无从招架。她吞吞吐吐的说:“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闲得无聊,没事找抽是吧?”他双手抓着她的肩膀,“顾念,我喜欢你,我爱你!趁早解决你那些过往乱情史……”
顾念一把推开他,“你混蛋!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吗?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我是爱你的人,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
青稞眼里出现一片死灰,“你的心真硬,你到底喜欢过谁?”
顾念的嘴唇抿成一线,她自问到底喜欢过谁,陆天泽吧?对,只有陆天泽。可是陆天泽是不是喜欢过她?她不得而知。
夏天走过来,轻声说 :“董事长找你去接宁夏。”
青稞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过身去,看到裴语馨跟在夏天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笑了笑,很是无力。裴语馨快步走过来,笑意盈盈的看着顾念,“到底是哪里特别,天泽没有一刻忘记你,梦里呼唤的那个人是你吧?”她自顾自的说话,“念儿,是你吧?他说的最多的梦话就是‘念儿,对不起’。念儿……”她觉得好笑,就大方想笑了起来。
顾念身体一虚,差点摔了,还好罗然扶住了她。
“念儿,今天能不能不去打工啊?我那么辛苦来看你,你只能陪着我。”他缠着她,跟着她,在做事的小餐馆里,点一碗面,等着她下班。
“念儿,这苹果怎么是酸的?”他哄着她吃下最甜的苹果,她还在疑惑,他突然就吻住了她。
“念儿,我饿了。”
“念儿,你就不能仔细些吗?一个小数点错了,整题都错了。”
“念儿,我给你买了绒线手套,冬天就不会冷了”
“念儿,念儿……”
脑袋里都是他的声音,带着宠溺,撑得她头痛欲裂。罗然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冷冷的说:“这关你什么事?”
裴语馨笑,“确实不关我的事,只是替他不值……”
“你替她不值,谁来替你不值?”宁夏拖着大大的裙摆走过来,眼里都是冰冷,仿佛世上万物都被她踩在脚下,“天泽?叫的真亲切。我就不明白了,陆天泽梦里说的话,你怎么会那么清楚,夜夜同眠?”
裴语馨气急,“你胡说什么?别以为你是周家大小姐就可以指黑为白。”
宁夏冷笑了一声,“我指什么黑啊?关我什么事?不过就当八卦听听,也不当真的。”
裴语馨脸色瞬间白了,跑过去拖住夏天的手,“夏天,你不会相信是不是?那不是真的,没有的事,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夏天看着她,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你爱我干什么?好好爱自己。”
他走的无情,却也惋惜。当初的裴语馨骄纵却率性,绝不会为自己去伤害别人。裴语馨为了他不断的去伤害别人,宁夏却不断的保护别人,谁会是真的为他?
裴语馨落下眼泪,“你高兴了?你赢了。”
“我高兴什么?我赢什么了?”
“你抢走了他。”
“我抢走了他?有必要吗?”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前我做错任何事情,他都不会说我。现在为了你……”
宁夏冷笑一声,“以前你还小,现在还没长大吗?”
“你……”
她不再看她,转身就走。这一点,她和夏天是一样的。夏天觉得无话可说了,她懒得去说,所以都选择把背影留给别人。谁赢了谁?关于爱情,谁能够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