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精神状态很好。满面红光的出了家门。雪儿对我这种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甚至都不屑于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像我这种就像春天里刚开的花朵般的脸,不用问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程诚不在的这些日子,其实是真的很无聊。在教室里,我几乎没有找过雪儿。每个同学都有他们的交友圈子。我显得没有余力再去和谁相处。看似亲热的打着招呼,也就是一个招呼而已。
我总是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可回忆起来也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岁月不断地在我们脸上刻画出成熟的标志来,以提醒我们都在慢慢的走向苍老。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我在心里想着一定是陆安宁。可是拿起电话一看却是我妈。我狐疑的接起电话:“喂,妈••••••”“倾情,你张爷爷又住院了,你快来啊。”我的话音还未落,我妈着急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我还小心的把话筒拿的远了一些,导致后面几个字我没有听清楚。“妈,你说什么啊,你小声点,我耳朵都被你震聋了。”我在心里抱怨道,每次都是这样,有点什么事就心急火燎的。“你这孩子,你张爷爷住院了,我这边人手不够,你快过来。在医院呢。”我妈挂上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有回过神来。雪儿走到我身边使劲的撞了我一下,“怎么了,愣愣的。”我看了一眼雪儿,突然转身就跑。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我想,如果用这个速度去参加校运动会,绝对能拿奖。可是现在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情去想这些了。我妈说,张爷爷进医院了。不是刚出院吗?怎么突然又进医院了。我跑出大门口,看着满座的出租车一辆一辆的从我跟前呼啸而过,我着急的直跺脚。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我朝前走了几步,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边跑边回头看看有没有空的出租车。我觉得我身上的汗都可以浇一亩田了。我汗流浃背,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我几乎都要急出眼泪了。
我体力不支的蹲在路边,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我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汗。这时,一辆汽车停在了我的脚边。我无力地转过头,于静摇下车窗户,欠着身子困惑的看着我,“你怎么了,累成这样。”我痛苦的撑着腰,口干舌燥的看着前方,我说不出来话,甚至连咽口水都引来一阵干呕。我低下头,用手胡乱的朝前面的方向指着。
于静下了车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感激的看她一眼,拧开盖子一口气喝掉了一大半。喝完水我长出一口气,这才缓过进来跟于静说话。
“现在这个点不好打车,我要去医院。”我无奈的对她耸耸肩。又连续喝了几口水。
“早说嘛,走吧,我送你,什么人住院了把你急成这样。”于静可能知道我很着急,所以开车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我对她笑了笑说了声“谢谢”。于静也对我笑了笑。
自从上次于静送我回家之后,我和于静的关系也变得缓和起来。她也不像我前几次见到的那样嚣张跋扈了。这样相处起来,反而觉得她人很好。
很快就到医院门口了。我冲下车,对她说了句谢谢,我刚想走于静喊住了我。我回过头看着她,“怎么了?”于静看了看我,抿了抿嘴,“没什么,你去吧。”我来不及分析于静欲言又止的原因。加快脚步进了医院。
又是同样的气氛,同样的人。我看着喘着气的张子渝,猜想他可能也是刚到。我妈不悦的看着我,“你怎么才来,我都急死了。”我捂着发烫的脸看着我妈,“怎么了,我不是来了吗?”我妈使劲的瞪了我一眼,“我去你张奶奶家了,你张爷爷犯病的时候就我和你奶奶两个人。我们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她也跟着晕倒了,你说我一个人怎么办。”听了我妈的话,我看了看,“奶奶人呢?”“唉,在房间里休息呢。吊了点葡萄糖。”我妈说着又看了看手术室的大门,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走到张子渝身边,看着眉头紧锁的他,万千言语都卡在喉咙处,像是被堵的泉眼。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我疲惫的靠在医院白色的墙壁上。看着走廊上明晃晃的白炽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子渝的爸爸和妈妈都没有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张奶奶和张爷爷还有一个女儿,只不过在国外。长年累月不能回来一次。张子渝的爸爸也是常年在外地工作。张子渝的妈妈也是两头跑。顾得了这边就顾不了那边。张爷爷张奶奶相依为命了大半辈子,如果万一张爷爷有个什么不测,张奶奶恐怕也掉了半条命了。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不容乐观。
最终,张爷爷还是过世了。
我现在会想到一声那无奈的叹息还是觉得很心痛。张子渝痛苦的蹲在墙角边,双手插在头发里,我看着他浑身都在颤抖。张奶奶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又昏死了过去。医生护士手忙脚乱。我更是不知所措。还好我妈还算冷静。哪怕我知道,她也是心如刀割。
我甚至都忘记那天晚上是怎么回的家了。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就吐了。吐得昏天暗地的。比上一次还要厉害。我鼻涕眼泪一起出来,喉咙像是被辣椒辣的一样酸疼。
我浑身无力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晚上的凉风让我清醒了不少。我没有喝酒,可是我就是很晕眩。我的大脑仿佛被卡住了,画面始终停留在张子渝那张痛不欲生的脸上。医院离我家不是很远。我走到我家楼下的时候,并没有上楼去。而是坐在了台阶上。我的胸口闷闷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压着我的胸腔。
在我又回想起小时候的画面时,想起张爷爷带我去遛鸟的情景,给我夹菜盛饭的情景,温柔的抚摸我的偷得情景••••••终于,我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我张着嘴,无声的哭着。我的拳头攥得很紧,我抓不到任何东西来支撑我。我小声的喃喃着:“爷爷••••••爷爷••••••”
我以为,现在这个时间,没有人还会出来或者回家。可是,我还是看到一双鞋在我面前。只是我没有抬头去看。我的眼泪始终模糊着我的双眼。
“倾情,倾情你怎么啦。”直到我听到雪儿着急的声音。
我依然没有抬起头来。我茫然的看着地面。尽管我什么也看不到。雪儿焦急的晃动着我的身体。一遍一遍的呼唤我。我就像是一个灵魂出窍的人,眼神空洞。只是,眼泪还在流。
雪儿温热的手附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很舒服,她轻轻的替我擦了擦眼泪,捋了捋头发,然后坐在我身边。
突然我觉得好冷。哭过之后,身体上开始消散一些体温。夜晚的温度有点低。这时,我才缓缓的看向坐在我身边的雪儿。
雪儿歪着脑袋看着我,我动了动干涩的嘴巴,“你怎么在这。”雪儿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她的双手垫在脸上,挤得脸有点变形,说话的声音也怪怪的。
“我来给你送手机。于静说你的手机掉在她的车上了。她联系到了我,让我给你。我都在这里转悠好几趟了。”雪儿抬起头,揉了揉变形的脸,“你怎么啦,你晚上不是去送陆安宁的么,于静怎么说你去医院啦?”我看着雪儿的脸,想看一个陌生人一样。“陆安宁?”我呓语到。突然才想到陆安宁今天晚上的飞机。我猛地站了起来,顿时觉得脑子一阵晕眩,雪儿及时扶住了我,我才没有摔倒。这时干了的眼又开始流出眼泪。
是啊,陆安宁今天晚上的飞机,我说好要去送他的。可是张爷爷住院了。我的手机又落在了于静的车里。我无助的哭起来。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撇着嘴。
“你这到底是怎么啦?”雪儿既心疼又着急的看着我。我心里难过不想说话。我摆摆手,就上楼去了。
回到卧室,我躲进被窝里,张大嘴巴,“哇~”一声哭出来,我像是要使出浑身的力量一样大吼。我也不知道再发泄什么。心里堵得都快要爆炸了。我就这样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
当然,我错过了第二天的期末考试。
我盯着晕脑袋起来,看到客厅还是我昨天回来的那个样子。我不知道我妈昨天晚上有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医院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我呆呆的站在客厅里,一阵敲门声惊动了我。
我无精打采的来到门口,打开门。雪儿一脸愁容的站在我家门口。我转身往屋里走。
“你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今天考试啊,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敲你家门也没人理。你到底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雪儿来到屋子里对我一阵炮轰。我皱着眉头,知道错过了考试,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我走回卧室,拿起手机,看到好多未接来电。我的心像被电击了一下。我一条一条翻看着。陆安宁从昨天晚上7点钟一直到今天早上九点钟,给我打了50多个电话10条短信。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我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看。我妈打了两个电话。雪儿打了6个。我垂头丧气的走出卧室,看到雪儿一脸失望的盯着我。我努努嘴苦笑了一下。
“我没去送陆安宁。”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
雪儿坐直了身子,不相信的瞪着我,“你没去送他?那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说到这,雪儿想了一下,还自顾自的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去送他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呢。以为你俩又闹什么不愉快了呢?闹了半天,你还是没去的啊。”我叹了口气,扭了扭脖子,“张子渝的爷爷昨天晚上在医院去世了。当时我心烦意乱的就忘了陆安宁的事了。回家的时候,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就哭了。”我说的平淡无奇,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你和张子渝到底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以前住过他爷爷奶奶家而已。”
雪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唉,我回家了,考完试直接来你这了,回家得跟我老爸老妈汇报情况,下午考英语,你准备着点。”说完,雪儿就走了。
雪儿走了没多久,我妈来电话了。她已经回到饭店了。张子渝的父母已经回来了,张爷爷的尸体已经抬回去了。
我妈挂了电话之后,我盯着手机看了很长时间。我想打电话给陆安宁,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昨天晚上的事。我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了洗手间。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的鸡窝似的。干了的泪痕一条条的挂在脸上,眼睛红肿着。我估计现在要出门去,准能吓哭一窝小孩。看着我苍白的面孔。不禁悲从中来。
我坐在安静的考场里,看着一片空白的考卷。静静地的发着呆。余光里,雪儿坐在我的左前方不住的往我这边看。本来很多会的题目,现在看起来就像鬼画符一样。我抬起头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照在玻璃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我胡乱的在考卷上写了些题目,站起身,交了**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我茫然的向前走着。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手机响了。我看着手机来电久久不能回神。陆安宁三个字赫然的映入我的眼帘。突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眼泪滴在了手机屏幕上,模糊了他的名字。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陆安宁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的打着我的电话。最后,我擦干了眼泪。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喂,倾情吗?”我这边还没有说话,陆安宁那边传来心急的声音。我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陆安宁在那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了,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出了什么事了吗?”陆安宁温柔的话语传进我的耳蜗,可是也难掩他着急的语气。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昨天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我家有个亲戚住院了。在路上碰到了于静,她把我送去了医院,我的手机落在了她的车里••••••雪儿,雪儿今天早上才还给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他说谎。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明这些事,张子渝,张爷爷。仿佛都是很遥远的事了。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一两句话又怎么能说得清楚。我不安的等待着那边的声音。
陆安宁好像并没有怀疑我说的话,只是叮嘱我,“你下次不要这么马虎了,我找不到你很着急。你今天考试还顺利吗?”
我想了一下说:“还行吧。”
“那就好,那先这样吧,我回头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我抬起头,傍晚的太阳光还是那么强烈。它照的我有些晕眩,我这才想起来,我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肚子空空如也。我摸着瘪瘪的肚皮,也不觉得有多饿。
我盲目地在大街上走着,没有方向,没有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