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17号深夜,一辆越野a型房车在青海加油。
20××年,18号凌晨,越野房车越过昆仑,进去可可西里。
20××年,18号正午,超速闯进可可西里无人区试验区。
艾茉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发疯需要理由吗,找死还要挑时候吗?”
柴霄:“……”
兵:“……”
排除嫌疑,艾茉在藏族阿妈的房子里好好睡了一觉。
……
……
“人间太脏,我想死的干净一点儿。”
艾茉又看到她了,像从前一样站在她身边,笑得那么邪气,近在咫尺却摸不到。
艾茉蠕动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名字:“……”
艾茉明白这是梦,她已经消失了,是消失,不是死,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幻象却遥不可及。
……
晚风中醒来,像是睡饱了,艾茉从屋子里出来眯着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抹了抹眼角的湿润。
突然看见那辆翻车的迷彩越野房车被拖回来了。
车顶的平台上坐着一个人,穿着灰色卫衣,一双桃花眼,温柔看着天际。
白泽唇齿间咬着一根烟嘴,细长的万宝路烟头明灭闪烁,闪烁着点点红色的光。烟是他从艾茉的烟盒里拿的。
她抬眸,顿时有些愣。
倏尔,她笑了一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爬上车顶,靠近他,就突然俯身,低头,凑了过来。
白泽:“……”
愣愣的看着艾茉突然近在咫尺的面容,白泽修长漆黑的眉眼微垂。
淡漠的视线落在俩人交汇的烟嘴处。
她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就那么通过他的那根细长烟头,燃灼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白泽就那么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望着她浓密漆黑的睫毛,望着她微垂的眼睑,望着她细挺的鼻梁……
距离那么近。
白泽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猝不及防。这女人一贯如此。
有风吹来。
撩乱了她的发丝。
艾茉抬眸,对上那双桃花眼,又杏眼微敛,眼底闪烁了下,难得流露出一抹深谙难明之意。
白泽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她,卸下所有离经叛道,荒诞不经的伪装,她的眼底也会有难过。
烟头在艾茉的微微吸气中引燃,隐隐泛起猩红色的光,离开的时候,烟雾从他的鼻息间溢出。
“借个火,谢了。”
白泽一直都没有动,两人一站一坐,看着天,默默抽着烟。
风起来了。
艾茉退后了两步,就站在车顶边缘。那双勾人的眉眼微微眯起,黑沉沉的,仿若那深处潜藏着什么汹涌的暗流在涌动。
一手环胸,一手指尖夹着烟深吸了一口。转过身,脚跟悬空。艾茉的身体向后倾斜……
白泽:“我不会拦你。”
“是,就像你当初也不会拦她一样。”
艾茉张开双臂,红衣烈烈,杏眼虔诚地望着远方的天空,打算就这么拥抱死亡。
绝美,但白泽还是只看着天,不看她。
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艾茉皱眉,没接。
闭上眼睛,感受即将到来的失重,这是个山头,房车靠边停防止占地方,只要失去重心,艾茉就可以自杀成功。
艾茉的手机停止振动,但白泽的手机接通了,曲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小妈,我逃了瑞典的毕业答辩,现在在给赖兹养的用来扮圣诞老人的驯鹿清理鼻孔。不然它们又要登山借助山风解决在鼻孔里寄生的蛆虫。
今年苹果丰收,它们这群常年啃食地衣的家伙都吃醉了,闯进庄园给庄农添了不少麻烦。
嘿嘿,小妈,给驯鹿清理完鼻孔我要回中国了。等我啊!”
艾茉楞楞地,慢慢放下了手臂,又把指缝里的烟塞进嘴里,语气平和:
“小饼干,怎么又逃毕业答辩,你都有几所大学的毕业答辩没参加了?”
曲奇吐吐舌头,跟她撒娇:
“小妈啊,毕业答辩真的很无聊。上一所大学就要毕业答辩一次,烦死了。
不说了,我要登机了。小妈,回见!”
白泽挂了电话,收了手机问她:“还死吗?”
艾茉松手,把烟丢了:
“死个屁,让她再没一个妈吗?”
“你自己的孩子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我家的双胞胎,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哪里比得上小饼干?”
白泽:“……”
亲生的。
……
希尔薇·赖兹,她唯一留下的名字,是给那个女孩的。
可曾经,艾茉才是她唯一的女孩。
艾茉不会游泳,被水淹过。
她一脚把艾茉踹进了海里,学会了游泳,拥有比鱼塘更广阔的海洋,成为驾驭各种鱼的海王。
她站在船边说——
“我要我的女孩美丽善良,多才多艺,众人喜爱,世人敬重,青春幸福,姻缘美满巧安排。
我做她的神明,使她尽量无忧无虑,生活愉快有意义。被好男人娶走。”然后一脚把16岁的艾茉踹进海里。
她向来说到做到,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忤逆她,她的法则就是其他人可远观不可亵渎的底线。
她是艾茉的神明,是其他人的噩梦。
可她把艾茉养成狐狸之后,消失了。
她用她的消失成全了所有人。
就像是一头鲸鱼死后,养活了一众虾蟹喽啰。
艾茉替她不值,但艾茉也知道消失才是她最渴望的归宿。
喽啰们承了巨大的恩惠,就要照顾好她的女孩。
小饼干——曲奇,是她的珍宝,也是他们一起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宝贝。
“她还真是机关算尽,给小饼干铺好了所有的路。”
艾茉婚礼那天,九岁的小曲奇送给艾茉一张瘦金体手写字帖作为礼物: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这是赖兹让我送你的!
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艾茉眼泪都掉出来了。
那时候的艾茉臭名昭著,传闻中水性杨花,私生活混乱,到处都是风流债。“129反攻战”之后更是落实了她艾茉“世界奸商”的恶名……
所有人都觉得,嫁给朗昭,是艾茉高攀了。
是她临走前嘱咐柴然做他们的司仪,借柴然之口告诉所有人:
祝艾茉下嫁快乐!
也只有她会认为艾茉“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更只有她,能时刻让朗昭有失去艾茉的自觉。所以,在婚礼上朗昭对“下嫁”的名头甘之如饴,霸道“糯总”由此诞生,广为传播。
……
艾茉不死了。
白泽把烟头摁在车顶,灭得死死的。从车顶下到房车室内,又从房门出来。
“喂,接我一下。”
白泽回头看,她就像是一朵娇艳欲滴,鲜红又热烈的野玫瑰,站在车顶,让他接住。
“噗!”
重物落地的声音,白泽:“……”
艾茉赖在地上不起,丢人:“喂,有男人可以拒绝我吗——除非他不是男人!”
白泽转身离开,一个老男人双手插兜走出一段距离又说:
“我见过更好的,爱过更野的,自她凋谢后,深深眷恋着。
你在她面前,又算什么?”
白泽爱的,只能是她。
她是他的黑玫瑰,她独一无二,,她是恶魔,她属于他,他爱她。
其他谁都看不上。
艾茉老赖一样在地上打滚,看见他的背影,看到了和她相似的邪气。
“唾!老处男,这么多年,一个人,憋得很辛苦吧?”
“艾老狐狸,老胳膊老腿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呢,要死就干脆利落,死远点!”
不是她。艾茉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进房车里洗漱,换衣。
……
……
房车厨台前站着艾茉,黑色铅笔裤,白色宽松大t恤,心机地在一侧打个结露出一小节镌刻着马甲线的奶白小腹。
胸前开了两个扣子,光滑的脖颈上一条黑色绒布锁骨链,衬出笔直骨感的锁骨和一条c的沟壑。
刚洗完澡,卷发湿漉漉地在衬衫后滴水,车厢里都是喷香的洗发水味。
姜糖下在红酒里,隔水加热,席地而坐,喝得脸颊发红,全身温暖,加上酒意,简直要睡过去。
房车的冰箱里,生蚝配沙布利白酒,烤肉配波尔多左岸红酒,鹅肝配苏玳或甜白葡萄酒。
是一样都不能配错的。虽然翻车,但是艾茉给冰箱的防护足以让这些美食幸存。
柴霄端着一碗羊肉汤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队友们的注视下进了房车。
荒郊野岭的高原突然来了一个大美女还是大明星,搁谁不好奇?
柴霄戴着半指作战手套的手敲了敲车门,艾茉让他进。
头发还有些湿,正抬手拨弄着自己的长发,轻别过耳后,眉眼之间,皆为风情,一举一动,皆是魅惑。
柴霄视线不经意落在她领口,马上移开视线,非礼勿视。
“小……”
“不许叫,刚才还一点私情都不讲,不许叫我!”
柴霄:“……”
您都熟悉流程了不是吗?
艾茉捧过汤碗,把人晾一边。
小半拉羊腿骨,几块肉,漂点油的表面洒上了一层香菜葱花,闻起来香气扑鼻,着实是太香了,让人食欲大开。
捧到厨台就直接下手,吮骨头的馋样那叫一个香!
柴霄扫了一眼室内,眼神锁定在厨台上的热红酒:
“小妈,您不能喝酒。胰脏做过手术,酒精分解功能不好,您还过敏体质,您忘了上次……”
艾茉内心苦逼,又来了!
挺好一大小伙子,怎么就长了张嘴?
“停!”
“我知道我做过胰脏切除手术,但不是全切,我的胰脏还在,不用老是提醒我好吗?”
艾茉又往嘴里塞了块从骨头上徒手撕下来的肉块,怕柴霄又唠叨嚼的急,差点噎到去世:
“霄霄啊,作为一个帅哥,你要做的是用你的高冷帅气去撩妹,而不是像大妈一样絮絮叨叨,才不配位,浪费资源。”
白泽从外面回来,踏进房车就怼艾茉:“你可做个人吧,自己渣就够了,别带坏小孩。”
柴霄对白泽不是很熟悉,只是从小到大都见过而已。
同样是童星出道,和艾茉之间渊源不浅,从小拍戏的实力小生,如今的魅力大叔,可谓花开百日红,从没过气过。
柴霄生疏地朝他看一眼,再看一眼忙着吃肉的艾茉,默默退了出去。
艾茉看见白泽感觉又来一个唠叨的,呛得都咳嗽了:“咳咳咳……你别唠叨我,我刚被唠叨过咳咳咳……”
白泽走过去。
艾茉往后躲:“喂喂喂喂……”
白泽没停。
只是给她拍拍背,让她把羊肉咽下去。然后没收她的所有酒连自己一起锁到车顶。
艾茉居然没有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