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人注视着楼上人,楼上人注视着台……
注视着台外的老头儿老太太。
·
拍卖台上的闻大少爷拎着拍卖槌的手顿了一下,一瞬间,这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开口抬了一个加价幅度。
二十万的加价幅度……
卫思砸吧着嘴看了一眼台上的某个拍卖师,方才的那种疏离感渐逝,心里面只剩下了一圈犹如弹幕一样的满屏os。
我可去你大爷的孤芳自赏。
什么沙杯?怎么还中场改规矩?
您是最后一个卖品了,要大展一下身手吗?
……
卫思坐在雅间里瞅了拍卖台上的闻杉一眼,心里面拨打着小算盘,盘算了起来——两百五十万一对石头。
而且还只是研磨成粉末当做颜料的那种。
……只是用作制作唐卡的话,万一中途敲制时,不小心使劲大了或者小了……
靠。
而且这种成色,虽然说是少见,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东西可以代替。
卫思曲起手指,扣了一会桌面,脑海中假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及时止损——管他底下站着拍卖的是闻杉还是闻柏,这破石头都不能要。
谁要谁傻逼。
平价代替它不香吗?
这想法还没有落地,卫思就听见拍卖池外围的某位大少爷抬槌敲了三下:“好!成交!”
“……本次拍卖会到此就来到了尾声,谢谢大家莅临六爻古玩城。拍卖会结束后大家可以四处参观,看一下有没有符合大家心意的……”
话音未落,卫思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场,就站在雅间内的窗户旁,看见方才那位坐在拍卖池外围的老太太冲上了拍卖台上,直接抱着手里面的东西朝着拍卖师冲了过去。
卫思:“?”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祭祀仪式?
结尾送花?
拍卖师官宣?
不是……这年龄差是不是有点……?
年上vs年下?
……是不是玩的有点……太野了?
然而卫思还没有想完,只见这位大妈突然抖开了怀里面抱着的包袱,从中间挑了一个大坛子,直接高高举过了头顶,朝着拍卖师的头上砸了过去。
然而还没有等坛子顺势砸下,只见拍卖池两边突然冲上来了一群保镖,直接将人和坛子一起按在了地上。
变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雅间内的卫思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这场闹剧就拉上了帷幕。
卫思:“……”
果然,大妈碰瓷不一定在大马路牙子上,还有可能在小拍卖池里面。
瓷制的坛子青白相交,顶上的盖子上仿着某些古建筑安了一个斗拱样式的装饰品。
一枝不知是梅还是菊的花纹绕在长藤上画了满瓶,交相杂错,看的人眼花缭乱。
斗拱式的瓦块安在建筑上,飞檐陡壁,可以说得上是锦上添花,看着也让人赏心悦目。
但是斗拱式的装饰品就这么不伦不类地安在这个坛子上,锦上添花的作用说不上,反正卫思看着反倒是觉得那坛子阴里阴气的,青色的花纹密密麻麻的,说不出的阴森古怪,看起来就让人不太舒服。
夜风透过顶层的天台吹了进来,像是情人抚过发梢。
卫思被冷风刺激的一激灵,强行收拢了思绪,这才发现楼下的拍卖池已经乱哄哄地争吵了起来。
斗拱式的装饰品在保镖和老太太的争执中一歪,精准无误地挂上了某拍卖师骚里骚气的银白色面具。
不。
准确的来说。
是精准无误地挂上了某拍卖师骚里骚气的银白色面具后面的流苏链子之上。
猛烈的拉力坠着闻杉朝后仰了一下头。刹那间,一身反骨的某大少爷直接省略掉了思考的步骤,条件反射性的往前猛的一低头。
……下一瞬,面具缠绕在斗拱样式的坛盖子上,随着一声瓷器打破的碎裂声,一起掉落在了地上。
愣神间,卫思亲眼看见了拍卖师脸上所戴着的银白色面具应声而落。
虽然说提前早已做好了准备,心里面也早已有了预示,但是卫思在看见了那张面具之下的面孔时,还是足足的愣了一瞬。
被灯光照的有些白的过头的肤色映在灯光下,刺的卫思眼眶花了一瞬。
台上的那人一身云锦袍。明明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扮相,却不知为什么,卫思总觉得自己的记忆穿过了千沟万壑,和当初那个还在山影里,一身中山正装地跑到坂屿廊里拿芒果的那人重合在了一起。
运气霉到爆表。
估摸着那张银白色的面具在自己离开四楼展柜的一瞬间,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多灾多难。
先是被某人手闲的使劲拽了一把流苏,好不容易抱住一条狗……苟命,接着又被人接二连三地吐槽。
临了临了,自己还被一个坛子给一把坠到了地里。
别的展品不说是大富大贵,那也算是待在展柜里安安稳稳的颐养天年,这个破面具不光大起大落,坠落到地上后,还被碎成片的什么狗屁瓷瓶给泼了一身的……灰白色粉末。
·
山城的晚风也不知道是作的什么妖,先前拍卖池里吵吵嚷嚷,闷的惹人心烦之时,一点夜风也没有吹进来缓解气氛。
这会儿灰白色粉末撒了一地,一室寂静,某大少爷看着地上坠落的面具一脸不爽,这夜风反而吹的倒是起了劲,一阵接着一阵。
闻大少爷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具,还没有开始发作,地上的灰粉就被吹的扬了起来。
面具上盛着的灰粉随着夜风缓缓起浮,像是夜灯之下的蛾子,被台上的白灯照的荧光闪闪,飘浮在空中打着旋,翩翩起舞,像是秋末的落叶,然后随着悄声不语的呼吸声,飘进了……
……闻杉的嘴里。
“我的儿啊!”那位被保安压在地上的老太太愣了半晌,像是终于回过来了神似的,突然发疯一般大喊大叫起来:“你们还我我的儿!”
“……”闻杉压下嘴里的不适感,反手将那个邪了门的面具甩给了一旁站着的保镖,有些好笑地开口问道:“大妈?谁是你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