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傍晚不似周边群山那般寂静,虫鸣声飘渺,汽笛声嘈杂。
夜幕未上,路边的烧烤摊子就接二连三地架了起来。灯红酒绿的霓虹灯纵横交错,稍不留心,就会被喧嚣迷住了双眼。
城东的东郊大道上,夏末的泡桐籽稀稀疏疏地掉了一地,晃一踩上去就开始咯吱作响。
烧烤味混杂着汽笛声,卫思脚下的刹车一顿,就把ssc停在了咯吱作响的泡桐籽上。
“卫老师,不是这里……”李白丽坐在后座上,一脸牙疼的偷瞥了卫思一眼,强忍着害怕的给卫思向着巷子口指了指:“闻哥家在…那边。”
卫思嗤笑了一声,给车熄了火,头也不回的扬声问道:“关我屁事?”
闻言,李白丽眼观鼻鼻观口地闭了嘴,默默地抬手按了一下眼角,强忍住了突突直跳的两个眼皮。
……从那个身穿白大褂的白衣天使解说完那张化验单开始,李白丽就亲眼见证到了什么叫做由面色潮红霎时间转变为冷笑脸。
什么肉身迷惑,什么腹肌艳照……
一切都是他喵的狗屁!
反正李白丽觉得闻杉逐渐在卫大影后的眼里变成了一大坨烂肉。
还是稀巴烂的那种烂饺子馅。
还没有等李白丽从阴谋诡计被揭穿底的恍惚感里反应过来,李白丽就亲眼见识到了卫大影后的臂力有多么牛……惊人——
卫思一只手从医生手里接过那张化验单子,一只手拽着闻杉的衣领一提,直接就把闻杉像是拎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李白丽下意识的朝后让了一步,下一秒,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便宜老板被人家小姑娘单手给拎着走了。
李白丽:“……”
李大经纪人在背锅之后,又一次条件反射性的,讲义气地跟上了这两个人,于是——
于是就有了现在面前这尴尬的一幕。
两个人的身后多了一个碍事的……小傻逼。
李白丽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朝着车座下滑了滑,妄想让对方忽略掉自己的存着。谁知下一秒,李白丽就听见了一句让自己血液瞬间回暖的感人之言:“下车 。”
闻言,李白丽激动的怔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您说什么?”
卫思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下车。 ”
“哎呀!下车好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好不容易没事了,李白丽就差喜极而泣了,从后座上拽着前面闻杉的卫衣帽子就想要向着车下冲:“还是您善解人意,今天麻烦前辈您送我们回……”
“你在干什么?”李白丽拍马屁的客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卫思沉声打断了话音:“松开。”
感觉到车内的气氛变化,李白丽怂兮兮地坐在后面抖了一下,勉强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哈…哈……好。”
被对方两个人联手耍了好几个小时,卫思的耐心几近告罄。
不想和李白丽再弯弯绕绕的打太极,卫思索性冷下脸,看着后视镜对上了李白丽的目光:“我和甩了我的前男友聊一些隐私,可以麻烦您下去,给我留一点私人空间吗?”
甩了你的……
前男友……
一句话涵盖的要点过于复杂,李白丽画重点都不知道该怎么抬笔才好。
还没有等自己细品完这句话,李白丽就被后视镜上反映的那双眼睛看的浑身发毛。
行……
可以……
你们想怎么来怎么来。
三十秒后——
看着车内空无一人的几个座位,闻杉砸吧了一下嘴,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着保险:“我现在是伤患,受不了……”
“受不了刺激?”卫思重新启动ssc,脚下的油门一踩,冲着来时的路又开了回去:“就那两个红斑,闻杉,你可真的好意思。”
闻杉:“……”
看着对方又开始装闷口葫芦不说话,卫思就觉得气不到一处来——就好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除了轻飘飘,只余下了满腔无力。
知道自己现在的脾气不太好,怕吓到了对方,卫思放下了半边车窗,冷静了许久,才冲着闻杉开口说道:“为什么要骗我?好玩?”
外人都走了,车上就剩下两个人了。闻杉知道这太极是打不下去了,只好摇了摇头:“当初一开始没想说,是你打电话问的我。”
回想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卫思用余光看了对方一眼:“你不是没有解释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说明白?”
车里的气氛越发古怪,闻杉干脆把自己这边的半边的车窗也放了下来:“当时看你着急,隔着手机屏幕总是想要留些念想。”
对方这种挤牙膏式说法说的人心烦,卫思忍不住问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发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朝你耍赖皮的理由了。”闻杉叹了一口气:“舍不得。”
耍赖皮?
谁家耍赖皮上来就“姐姐”“姐姐”的乱叫?
神经病,那耍的是哪门子的赖皮啊?
“闻杉。”卫思心里面回味这对方刚刚的那句话,心里面越发的不是滋味,声音有些酸涩的朗声问道:“就这么喜欢撒娇?”
“……”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随随便便就许诺说给我一辈子的人是你。”见闻杉不说话,卫思也不强求,自顾自地说给对方听:“闻杉,你告诉我,悄无声息跑出国的人又是谁?”
这是事实,无法反驳。
闻杉咬了咬后牙槽:“我……”
“原来心里面有数啊?”卫思的一声嗤笑没笑出来,瞥了一眼闻杉的神色反问道:“你这一辈子有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实话?”
“有。 ”闻杉急急忙忙的接完话,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混账事做多了,以往的哪一件事情都不好提。
他只好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最后磕磕颤颤地想了一句:“思思,我心不假。”
“油嘴滑舌。”
车速渐渐缓了下来,窗外原先模糊不清的树影慢慢有了轮廓。
卫思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脸色有些温热,心里面没由来突然紧了一下,就好似已经未卜先知的已经知道了自己下一句话想要说些什么。
风声带走了一切喧嚣,卫思感觉自己情绪把控的还好,至少声线不抖地说完了一整句话:“合约到期了,这次艺和身都不卖了。”
“思思……”
这次不再等闻杉去表忠心,卫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现在真的真的很累,我不想再去想什么东西了。”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就好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什么。”
“闻杉,和你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是我人生中最肆意的一段岁月。”
人生如戏,台下的轰轰烈烈,台上的醉死当涂。
车内静默了许久,但又好像只是几秒。
久到东海扬尘,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久到数外光年外的一颗陨石悄无声息地划落……
闻杉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声音有些生硬地剖白心意道:“以前是我思虑不周,什么都没有考虑好就随意许诺。”
“这次是真的思量过了。”
“思思,让我再追你一次吧。”
再追你一次。
是我心甘情愿,也是我甘之如饴。
即使前路未知,我依旧先干为敬。
不想去做农夫怀里的那条蛇,如果可以,我也想再堵一次羊圈。
此后万水千山,都只想还是那一句——为时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