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去御花园，要经过一道高高的白石拱桥，桥下是清澈的潺潺流水，站在桥上向远处望去，能看见远处一片极好的风景。

钱美人突然开口说:"萧良娣知道么？这桥是皇上登基以后为皇后娘娘建的。"

萧月凝点点头，虽然她以前不关心这些，但是造这桥的时候动静不小，她也略知一二。那时她便已经在心里暗暗羡慕皇后，那是她永远无法得到，望尘莫及的好。

"这桥夏天风景确实不错，可是到了冬天，寒风凛冽，白雪皑皑，这桥也不会有人来了。"

萧月凝听她这话中带着伤感之意，不由道:"冬天有几人去御花园呢，都去了梅园，那里风景也是好的。"

"是了。夏天有夏天的去处，冬日便也有冬日的去处。"

萧月凝不知道钱美人为什么对她说这些话，但是她却知道宫里的人都是人精，不会无缘无故便对她说这些。

"钱美人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萧月凝道:"若是让别人听了去，岂不是以为你在怨怼君王？"

钱美人一愣，立刻道:"是，是嫔妾失言了。"

"钱美人不必紧张，我只当自己没听过便是了。"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桥的中间最高处，钱美人看着萧月凝道:"萧姐姐，其实嫔妾是今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姐姐帮一帮嫔妾。"

萧月凝问:"钱美人可否先说说看？若能帮的上，自然愿意成人之美的。"

钱美人有些支吾，萧月凝也不着急。片刻后钱美人才低声扭捏道:"萧姐姐之前一直不得皇上喜欢，嫔妾想问，萧姐姐是是如何得了皇上宠爱？"

好么，原来是问这个。若是别的还好说，可是这个萧月凝就算有心相传，怕是她也学不去。这要一开始就是个讨人厌的刻板性子，皇上才能对她的转变有了兴趣。明显眼前的钱美人也是个可人儿，突然变得木讷讨厌，这怕是只会更糟。

见萧月凝没说话，钱美人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姐姐别生气，皇上已经把嫔妾忘记了……嫔妾也是实在没办法……"

原本她只是被忽略，而皇上看萧月凝的目光已经带了些厌烦，若不是靠着家里的势，可能萧月凝跟自己一样是个美人，不会是贵人。可是谁承想，不过断断几日，皇上不仅连翻了萧月凝两次牌子，还晋了萧月凝的位分，这让她燃起了一丝希望，若是萧月凝这样的人都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萧月凝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皇上的喜好，谁又能说的准呢？皇上兴许喜欢我这么做，但是换成旁人，也许就厌了，我若告诉了钱美人，反而害了钱美人。"

钱美人眼神暗了暗，果然，不会有人肯告诉她这些的。

"是，嫔妾省得了。"

"别想太多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又知道，这御花园里哪朵花将开的最好，哪朵花将被连根拔除？"

萧月凝安抚了两句，见钱美人依旧一脸灰心便也不再多说了。

有了这一次御花园的经历，倒是给萧月凝提了醒。或许裴正如今是一时新鲜，很快就会把自己忘在脑后。

那时候，或许自己的日子会比不受宠的时候更难过。就算再规矩，这宫里的人也不会放过自己。拜高踩低，见人下菜碟，只要自己一但得过宠，再想回归平静，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环玉扶着萧月凝的手臂一边往回走，一边提醒道:"小主，还是少跟钱美人交际的好。"

"怎么了？"萧月凝问。

环玉小声说:"钱美人肚量不大，小主今天没告诉她想知道的东西，指不定哪天就给小主使什么绊子了。"

萧月凝:"这种东西，不告诉也是正常。犯不上记恨什么罢！"

环玉道:"别人也许不能，但是钱美人一定会，还是小心些吧小主！"

萧月凝有些得了趣似的说道:"以前倒不曾听你说过这些。"

"小主以前的性子……"环玉说了一半感觉不妥住了嘴，改口道:"小主几乎不跟旁人说话的。"

虽然环玉没说全，但是她却心里明白环玉要说的是什么。以前别人对萧月凝不在意，萧月凝对别人也不感兴趣，所以便没了如今这个问题。

"她若真记恨也不怕。"萧月凝淡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也没用的。"

"是。"

萧月凝的眼神似乎越来越坚定了，那是以前空洞洞的一双眸子里从未有过的东西。

环玉光是看着便觉得，看来，那日小主说的是真的，日子是真的有盼头了。

午后裴正到了凤仪宫，皇后已经让人摆好了饭桌，都是一些裴正爱吃的。

裴正坐在桌前，太监布好了菜，裴正吃了一口，夸赞道:"你宫里的小厨房做的东西可是越来越好了。"

"那皇上多吃些。"皇后见他喜欢，也自开心。

"嗯，最近事多，没能经常陪你。不怪我吧？"

皇后道:"怎会，皇上心里想着臣妾便够了。"

裴正会心一笑，给她加了一块藕片，"你最喜欢吃的，今日做的不错，你尝尝。"

"嗯，确实不错。"皇后尝了一尝，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成婚五年，但是在她面前依旧笑起来还如少女一般。裴正心里一软，他对她除了年少深情，还十分有愧。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那是他心里一生的痛。

裴正看她面容瘦了些，叮嘱道:"最近你清减了，后宫的事不如就放手给如贵妃还有柔妃纯妃去管，他们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你。"

皇后微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何尝不想放权出去，奈何如贵妃实在骄横，若是臣妾掌这后宫权，还能压制些。纯妃皇上自然也是了解的，不堪此重任。柔妃倒确实帮了不少忙，可是……"

裴正吃着菜，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如此情景，"不妨事，纯妃就罢了，如贵妃跟柔妃若是能用，便她们去。我会下一道旨意，若如贵妃敢对你有一点不敬，立刻除去贵妃之位。"

皇后心里一暖，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想，"裴正，你果然还对我如从前一样。"

这是她成为皇后以后第一次叫他名字，还是一样温柔而深情。裴正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说过，赵情薇不变，裴正，也不变。"

皇后眼里蒙上一层水雾，自从失了女儿，裴正登基当了皇帝，这皇宫里的女人已经比在太子府时多了很多，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但是心里却是不安。在裴正很忙，不能来陪她的日子里，这种不安总是会如潮水一样涌来，将她淹没。而今日这一顿饭吃的浓情蜜意，她心里甚是满足。

晚上裴正留宿在了皇后寝宫，自是春宵一夜，风情无限。早上裴正下朝又来陪她用了早膳，拟了圣旨她也看过了，才让岳九福去如贵妃那里传旨。

"我先回沧华殿批折子了。"

皇后起身行礼，裴正迈过门槛，依旧不放心的回头叮嘱春月与秋白:"别让皇后娘娘太累，多劝着些，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是。皇上。"

裴正走了，秋白扶皇后进了里间，忍不住笑意道:"皇上对娘娘还是一样的好，娘娘前几日可是白伤心了。"

她也觉得前几日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意，裴正如何会忘了自己。

她莞尔一笑:"是了，白伤心了。"

春月掀开帘子，拂了一拂，也跟着笑道:"娘娘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身体也能好些的。"

皇后心里微微一痛，吃了那么多苦涩的药，还是没能再怀上孩子，若是有个孩子，那该多好。

至少，不用每次午夜梦回，都会哭着想起灵儿白白嫩嫩像小粉团子一样朝自己跑来，软糯糯的叫自己娘亲。那时候，就连如贵妃的儿子，都把灵儿这个孩子当自己亲妹妹一样疼爱，为此不知道遭了那时候如贵妃多少暗地里的责骂。

如今，如贵妃的孩子是大皇子，自己的女儿，连上学的年纪都没活到，便不在了。

她有时候甚至想，难道是因为她从裴正那里得到了太多别人遥不可及的爱，所以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么？

如果是，她宁愿少要一点，也想换回灵儿的命。

或者，用她的命去换灵儿的命，她也是愿意的。

那是她跟裴正唯一的孩子，可是他们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