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丰通号内,粗俗的叫骂声此起彼伏,不时伴有桌椅移位的刺耳吱哑,整间客房被毁得一塌糊涂。
房妧隐在高处阁楼,将那对夫妇的作为尽收眼底,她紧紧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寸一寸地打量着,从容貌到脾性,找不到自己与那两人的半点相似之处。
心底跃出一丝庆幸,她戴上幕篱,镇定走下楼。
房门推开,田氏夫妇喝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快放我们出去,不然我们一把火烧了这里,同归于尽!”
房妧静静听着他们色内厉荏的威胁,“回答完我的问题,就放你们走,”她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那个女孩儿,是你们第一个发现的吗?”
她方才听通号的人讲述田氏捡到房姃的故事,田氏口口声声在雪夜路边捡到房姃,说起大雪日出门的缘由却颠三倒四。
且田氏夫妇家中子女成群,在房姃之前已经生过两个女儿,都被他们丢弃,怎么会好心收养孤女?
“若是不说也无妨,”房妧的声音轻柔宁和,“我有本事请你们来,也能让你们这辈子都出不去。”
田氏夫妇在通号待了两天两夜,已到草木皆兵的地步,被这么一吓,更是胆战心惊。
“我说,我说,”田大颤抖着跪在地上,“那天晚上,有个面色青紫的女人跑来敲我家门,求我收留她的孩子,给了我们好多金银首饰,还说五年后会来接她……”
他咽了咽唾沫,“十几年过去那女人再无音信,可能是死了,其他的事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求求贵人放我们出去吧。”
“她是何样貌?”
田大呆住,“这,那天极黑,我只记得她个头很高,递襁褓的左手姿势很怪,脸上都是伤,根本看不清长相,”他生怕房妧不信,“小人对天发誓,若有假话就让我们全家死绝!”
“真是个毒誓,”房妧从喉咙间溢出讽笑,“出去以后,管好你们的嘴,否则誓言就会应验。”
青竹守在通号门口,望见房妧从里面走出,忙迎上去,“娘子,可要启程回府?”
房妧轻轻咳着,“嗯,”她抬眼环顾四周,“李郎君呢?”
“不知道,娘子甭管他。”提到李炤,青竹猛翻了个白眼,那人不仅官话不好,脑子也不好,今日出门偏要和她们一道,说要保证自家娘子的安危。
她家娘子心慈宽容,竟也由着李炤跟随。
要她看,这李炤就是个登徒子,每回瞧着她家娘子的眼神都直勾勾的,不是好人。
“李郎君也是一片好意。”房妧对李炤没有恶感,他一路跟着自己,行事也恪守分寸,“等一等他吧。”
话音才落,李炤的身影就从转角处浮现,他抱着一大把荷花,老远就朝着房妧挥手,“房娘子。”
李炤将花递给房妧,“听商贩说京城这季节荷花开得最好,我便买了些来,娘子喜欢吗?”
他的笑容映在满捧荷花中,灿如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