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幻想破灭原来是这种感觉。
末世前放在心里暗暗喜欢了很久的两个名字，原来是人们以讹传讹随便叫的结果吗？
历枝叹气，倒说不上失望，只感觉自己心里曾经有过的那点欢快稀薄的柔软笑意和好奇心，都被追阳的一句话给打击成了碎渣，然后被风卷起，不停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晃来晃去。
让人哭笑不得。
过了好久，历枝才从骨感现实的冲击中找回组织语言的能力。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蹲在茶几旁边拆包装拆到脚麻的追阳站起来用力跺了好几下脚，然后直接随意地歪坐在地板上，边拿送来的幼犬狗粮逗自家的两个崽子，边回答说：
“最右边那盒米饭是你的，拆了吃啊！别愣……刚见面的时候，它们一个傻蒙子一样在刨我的包，另一个咬我包里最后的一盒果冻咬半天咬不动。”
说到这里，他还又发愁又忍不住想乐地提起其中一只小狼崽的耳朵晃了晃。
“最有意思的是，我有袋啃一半的鸡腿就在那儿扔着，虽然可能是它俩还小不太懂自己能吃的东西是哪个，可是啊，本能和智慧但凡有一个在线点，都不会傻成那样。”
历枝稍微想了下那个场景，忍不住被逗笑了。
“所以，叫你咬不动，叫你傻蒙子，冤不冤，嗯？”追阳也在那儿摇头晃脑地笑，笑完在几声着急的吠叫里把狗粮分成两份放好，“行了，不玩儿了，好好吃吧。欸，你——”
追阳刚想歪过头和历枝说两句话，就看到视线里的人拿起自己的手机放在耳边，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闭了嘴，转而伸手往嘴巴里塞了几块鸡排，然后也开始默默地刷手机。
房间内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而半分钟后，不多不少三十秒过去的时候，历枝用完全不符合她表现出来以及实际拥有的性格的动作‘唰！’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大了杏核状又大又圆的一双眼睛，兀然拔高的语调比猫受惊时发出的还要尖锐。
历枝现在的样子，比神经病还要神经病。
追阳吓得手抖，银白色的手机差点直接从他手里飞出去最后直直落到地板上。
他又好奇又有些担心地看向历枝，前者合乎情理，而后者是因为历枝现在的脸色真的是已经苍白到过分了。
历枝被末世磨练出来的敏锐感官现在完全陷入了失灵，她感觉不到追阳一动不动担心的目光，也听不到那两只名字乱七八糟但未来绝对威风凛凛的幼狼稚嫩的呜嚎。
她只是维持着把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站在那里，浑身发冷，可大脑和脏腑却烧得滚烫发疼。
历枝的声音很冷静，一字一句一停顿，锋利得像把刀，又沉重得像乌云。
“历元！”她问，“你再和我说一遍，你现在在哪里！？”
手机那边的人沉默数秒，最后在沉默声中直接挂断了电话。
从声孔里传出的挂断提示音不大也不小，却折磨得历枝无论怎么样努力都不能保持冷静，她甚至不能拥有对自己肢体的控制权，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漠然又绝望到几乎发疯地看着。
她的手指又在神经性地抽搐着，先是麻，然后是疼，再然后是一声巨响。
‘啪——’
声音其实也不大，但仍然让历枝在刹那间脱力，四肢酸软地摔回到触感粗糙陌生的沙发上。
完了。
历枝精神恍惚地想。
她就是个废物！重生回来有什么用！连自己弟妹的命运也改变不了！
焦虑和抑郁的情绪在历枝大脑中翻搅，然后行进到四肢，然后是心脏，最后是鼻腔和眼球。
追阳手足无措地看着历枝接起那个电话被吓得站起来后，脸色瞬间就白了，接着她痛苦到接近于绝望地问了一句话，然后如果他没猜错，对面那个人，也就是历元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再然后手机落地，历枝摇摇欲坠地摔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地沉默数秒，最后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她那双本应平静婉然的眼睛里落下。
“喂——你……”
追阳茫然地从地板上站起来，大气不敢出，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大一点，手脚慌乱地找到卷卫生纸，然后才敢小心翼翼地绕过沙发，轻手轻脚地坐到历枝旁边。
他扯了两张纸塞给历枝，刮肠搜肚地找词安慰。
“你别哭啊，有事说！我帮你想办法。”
这句话说完，又过了两三秒，追阳挠了挠头，又靠得近了点，故意用讨嫌的语气说：
“不行不行，我刚才说得不对，你还是哭吧，我妹说女孩儿干什么都是对的，哭也对，你哭到最后脸丑得不要不要，然后我给你找个镜子摆在你脸前面让你看，你一看就能被逗乐。”
“……追阳！”
自己哭到最后能有多丑历枝不知道，能不能不能把自己逗乐也不知道，但她绝对知道追阳这么个人就是个活着的祸害，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让人窝火又不知道怎么骂他。
“欸！不哭了是不是？挺可惜，你看不见自己那张脸了。”追阳夸张地砸吧砸吧嘴，同时动作很敏捷地给历枝擦了擦眼泪。
历枝抽噎着吸吸鼻子，问，“……很丑？”
追阳一愣，被逗笑了，“合着你们还真想知道自己哭的时候好不好看啊？”他摇摇头，嘴里嘟囔了几句，然后又兴趣满满地摆出认真观察地样子让历枝转过头。
“来，别动！让哥瞅两眼。”
故意摆出来的油腔滑调彻底把历枝逗得哭不出来，她抹抹眼泪，一边听追阳嘴上不停说些杂七乱八的话，一边沉默揉着手里攥着的那两张已经皱巴巴的卫生纸。
到最后，追阳说到再也找不出什么词儿来凑数，只能有些忐忑地坐在那里，陪历枝一起沉默。
可是追阳实在不是那种面对沉默有多少耐心的人，所以还没过一分钟，他就可怜巴巴地苦着脸凑过来，问，
“历枝，你认我做大哥我叫你好妹妹，有事儿大哥罩你，你就把历元那小子闯了点什么祸告诉我呗？我猜不出来没办法替你揍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