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你门外头给你打了三个电话，打到最后一个你才接，我以为……”追阳抬起手抹了把脸，手上已经干掉的泥和血就被蹭在他同样很脏的脸上摩擦，最后变成细小的碎片和粉尘。

历枝抬头仰视着他，轻声问：“你以为我不想给你开门？”

追阳摇摇头，“没，我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比如变成丧尸，或者死了。

历枝弯弯唇角，叹着气说：“追阳，你真是个好人。”

追阳挠挠头，磕巴了半天，最后挤出两个字，“……还好？”

说完，他向后面退了两步，把自己穿着的已经彻底要报废的外套脱下来仍在旁边，两只手叉在腰上，瘪嘴说：“别管这事儿爱咋咋吧，我现在就想洗个澡。”

历枝笑着看他，“走吧，去卫生间。”

追阳转头眨眼，“你舍得让我用？”

“嗯？”

“外头都这样了，这里面没断网就够奇迹了，别告诉我连水电都没断，可以啊历枝，开局就胜利啊。”

历枝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她摇了摇头，“早晨我起床还没断电，手机充电到一半才断的，水有没有断我没有注意，如果你想洗热水澡，热水器里面应该还有存水。”

追阳被逗乐了，“你是真舍得。”

他伸了个懒腰，说：“算了吧，我随便擦几下就行，鬼知道咱得靠那点水撑多久。”

历枝停下脚步，侧过身体身体看他，先是微微一怔，接着才恍然，“哦，我忘了。”

在追阳好奇又愕然的眼神里，她手心朝上抬起一只手，迅速聚集出一个排球大小的水球。

“你不用担心水。”

历枝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推门走进卫生间，然后把那个水球轻轻扔到一个看起来很便宜廉价的塑料盆里。

水球掉落的过程平稳又迅速，是从前世到现在历枝已经做习惯了的事情。

她眼眸稍弯，说：“如果是冷水你怎么用都可以，不缺的。”

追阳呆呆站在卫生间房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合上自己下巴想起来说话，因为合嘴合得太快，他还很悲剧地咬伤舌头疼得呲牙咧嘴。

“你……我靠，不是吧！？”追阳瞪大眼，感觉自己捡到宝了，“你这比我有用多了啊！”

历枝脸上的微笑静静一僵，不自然地躲过追阳那热切好奇的视线，稍过了会儿才整理好表情看向他。

“哦，那你的是什么？”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淡笑着问他。

历枝刚才做出的这些动作，放在追阳眼里完全就是‘先被自己夸了几句有点害羞然后还没过几秒就已经整理好心情和以前一样淡定从容地看着他’。

他有些不高兴地瘪瘪嘴，比孩子还要孩子地瞅着历枝看，嘴里嘟嘟囔囔，

“不公平！你为毛能这么淡定！”

历枝再次被逗得哭笑不得，“这——”也能被怨？

追阳大大咧咧地蹲在卫生间门的旁边，抬起脏兮兮的一张脸，说：“你不知道！我在出租车里刚发现自己能让芽长成棵破草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满脑子都是我从这儿出去了不可能被抓进研究院切成片片吧？”

他机关.枪一样地扫射出几句话，完了，又歪了歪头。

“不过其实还好。”追阳蹲着向后一伸手，稳准狠地抓住因为好奇两个人类在干什么所以都跟过来看的傻蒙子和咬不动，一左一右地把两只小东西拎了过来。

他疯狂地揉乱弄脏两只狼崽的皮毛，边逗它们边随口说：

“在我看到自己能干啥之前，我先头对头捅了个丧尸，还挖了人家脑袋，把从脑袋里挖出来的东西喂了狗……哦，不对，是狼，然后亲眼看着傻蒙子吐出来个芽，再然后我才把芽弄成了根草。”

追阳夸张地故作坚强，自己都被自己给逗笑了还得努力憋着，戏精一样地把剧情走完。

“反正，十分魔幻现实。”

历枝一边抿嘴笑一边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侧过头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问，“所以，你能控制植物，傻蒙子能吃了晶核再还给你芽？”

“啊，我也不知道，听起来好像是这样那就这样没错吧。”

收到这么句回答的历枝无奈笑低了头，但心情终于是稍微轻松了起来。

她想着，自己的错误起码是没有影响到更重要的事，应该知足了。

历枝默默转身，给追阳找出家里唯一的一个比较大的塑料盆，又给他找出来一块没用过的毛巾挂在墙上粘着的挂钩上。

然后，她站在那里，看着很轻松地抬起一只手，瘦得好像只剩骨头的手腕向后轻轻一折，一个比篮球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水球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卫生间里。

下一秒，它仍然是平稳又迅速地就进到了盆里。

不多不少，刚好填满。

追阳瞬间看呆，过了会儿，竟然傻傻地举起手，假模假样地拍了三下。

“女侠好功夫！”

历枝无奈，又给他拆开一块新的肥皂，说：“你赶紧洗澡！”然后就关门出去了。

被留在卫生间里的追阳伸手把傻蒙子和咬不动一齐抱了起来，先没着急清理自己，反而把两只狼崽直接扔进了历枝最开始填满了一半水的塑料盆里，恶狠狠地按住它们开始揉搓。

揉了两下又没忍住开始和它们玩。

一边笑一边压低声音对两只狼崽念叨，“你看，你爸爸我眼光多好！”

他的语气是种洋洋得意的炫耀，让人惊叹又嫉妒的是，这种十分油腻讨厌的表情动作被做出来竟然还有点让人喜欢。

“我的选择多英明伟大！”

“我告诉你们啊，诊所看她第一眼我就对她感兴趣了，一天天特想凑她跟前，啥都不干，就看她两眼也开心。”

“哦对，说起来我好像还得谢谢你俩，要不然我现在都不可能在这儿……”

似乎是完全能明白追阳在说什么，傻蒙子和咬不动虽然对他的前几句话表达了不满意见，具体来看就是很凶地嚎叫了几声，但是越到后面两只狼崽越安静，动不动还轻柔地咬咬追阳的手或者舒服地呼噜几声表示同意。

而客厅里，历枝听着隐隐约约传到自己耳朵里的轻嚎和听不具体的人类说话声，嘴角无意识地微微扬起。

而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有一张铺平的省内地图，上面写着霄市的地方被人用笔画了个圈标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