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浦警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翻开笔记簿说：“大河原夫妇带着武彦与司机，乘坐自备车到坐落在热海的大河原别墅。留在家里的，一共有十个人，分别是：管家黑岩先生、夫人奶妈种田富子、看门少年、两名侍者、两名勤杂工、女厨师、管理庭院的老人及司机的太太。当天，他们中间有一半的人在家，另一半人外出。外出的时间，在两三个小时以上。前后有五个小时不在家的是极少数，他们是管家黑岩、种田富子和小侍者。小侍者回到根岸自己的家，完全没有作案时间。黑岩有自己的住房，在大河原别墅的附近，平时都住在自己的家。他那天大清早出门，拜访家住小田原的朋友。我拜托小田原警察局的警察，找到那个人核对，证实管家黑岩当天确实去过他家，还一起去饭店用餐，回家后下围棋，深夜才返回自己的住宅。

“不管怎么说，热海与小田原之间很近，我们必须对管家黑岩进行深入调查，不然的话，无法对他那天的行动作出正确结论。夫人奶妈种田富子是那天中午外出，据说独自一人去歌舞伎茶座看戏，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她有一个偶然遇上的证人，也就是说傍晚五时前后，她在歌舞伎茶座的走廊上凑巧遇上村越。经过调查核实，他的回答与种田富子说的情况完全一致。因此，他俩也完全没有作案时间。村越是城北制药公司的青年职员，鉴于大河原先生兼任城北制药公司的要职，故而常到大河原先生家做客，据说与姬田也是朋友。说到这里，凡留在大河原先生家的人都没有作案时间。”

“我也清楚大河原夫妇和武彦都在热河别墅里，但那个司机呢？他在哪里？你调查过吗？”

“调查过了，也在热河别墅。大河原先生独自驾车去了高尔夫球场，据说是与朋友打高尔夫球。司机没有了车，再说也无事可干，便独自一人出了门。在事件发生的时候，也就是五时左右，他回到了热河别墅，与管理别墅的夫妇及其女儿聊天。这是管理别墅的老头儿提供的证词。”

“姬田在东京的朋友，是否调查过了？请谈谈调查结果！”

“这项调查耗时很久，可结果很简单，那些朋友都没有作案时间。根据姬田父母亲提供的通信录，记录的朋友一共有十一人。经过调查核实，他们当天都在东京。从东京到热海，一个来回至少需要四至五个小时。而这些人中间，那天没有一个人是独自行动的，而且都有人证明他们在东京。这些证词都在我这儿。”

“照这么说，姬田的周围没有一个犯罪嫌疑人？”

明智小五郎用双手支撑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喃喃自语间，脸上流露出奇怪的笑容。

“我被同事戏称为徒步侦查警察，一个月里硬是靠两条腿走访了许多地方。其结果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但我并没有气馁。从现在开始，算是真正进入了实质性的排查阶段。即便再小的疑点，只要让我抓住，我会竭尽全力深入调查。一些往往不被注意的类似门缝大小的空隙，只要向纵深发展，说不定能找到一个大破绽。”

“照这么说，你好像已经发现了空隙？”

明智小五郎微微一笑。

“是的，我发现了。不过，结果究竟是一个多大的破绽，暂时还说不清楚。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找到新的空隙。从现在起，我打算跟踪调查村越均。刚才在听先生您说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武彦告诉我，姬田与村越反目成仇，曾经在大河原先生家的庭院里打过架。这俩人为何要反目成仇？就是为了博取大河原先生的信任而势不两立，也不至于发展到置对方于死地。一定还有什么其他动机！本案的杀人动机，我还没有彻底搞清楚。

“虽说姬田生前参与秘密结社的事露出了马脚，但就是找不到确凿的线索。究竟是姬田与秘密结社有关？还是姬田与村越在结社过程中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关于这些情况，案发前没有任何预兆。听了先生刚才的一番话，大河原先生的夫人值得怀疑。也许姬田与村越为赢得夫人的信任而争风吃醋，相互忌恨在心，以至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像这样的推理，我总觉得有些自相矛盾。因为，按表格上的数据进行统计，七月份属于频频约会的高峰期，那以后便逐渐减少。尤其从九月中旬到十一月初，在长达一个半月的时间里，秘密约会只有一次。倘若姬田失去夫人的宠爱，也就等于失去了与村越竞争的能力，应该说没有可能成为被置于死地的受害人。因此，姬田被害，无论如何我也想不通。”

“蓑浦警察，这就是本案的魅力所在。只要找到这把‘钥匙’，矛盾就迎刃而解，案情也就真相大白了。总之，应该把调查的视线紧盯着与姬田有怨恨的村越。尽管有人证明村越不在案发现场，可事实上你已经找到了疑点。”

“是的，我想到过这项证词有疑点。种田富子视力老化，据说她在大河原先生家里因经常认错人而闹笑话。那天在剧院里，她在走廊根本看不清楚与其打招呼的人长得什么模样。就这个问题，我打算马上再去核实一下。老人家曾对我说，第一个在走廊上与她擦肩而过并且喊她的人是村越。如果说村越有编造自己不在案发现场的动机，必然预先通知种田富子于那天去剧院看戏。随后，委托一个长得与自己相像的好朋友在剧院等候种田富子的出现。然后，主动跟她打招呼，聊上几句话后分手了。当然，这位朋友原先见过种田富子，因此，只要换上村越常穿的服装，模仿村越的语气就能蒙混过关。村越的周围，肯定有这样的朋友。我调查过的姬田的那些朋友，除村越以外，都有两个以上的人证明他们不在案发现场。唯独村越，只有老妇人证明。就这一点，我认为有必要进一步调查村越。”

明智小五郎点点头，表示赞同。

“对，这项调查是很有价值的。我认为，你应该采取公开跟踪的办法对付他，即尾随跟踪。你觉得如何？从早到晚连续不断地跟踪村越，天天如此，风雨无阻，促使他在心理上产生极度恐慌，从而露出马脚。”

“采用公开跟踪法？您这主意太妙了！这家伙也太有趣了！每天从早到晚，身后跟着一个‘警察保镖’。好吧，我就像蚂蟥那样牢牢地黏附在他身上。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公开式的尾随跟踪……这两天，我和种田富子再见一面，核实清楚后就开始跟踪。一有新的情况，我会及时向您报告。告辞了！”

蓑浦警察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鞠了个躬离开了。

蓑浦警察走后，小林芳雄走进房间收拾桌上的杯子和烟缸。明智小五郎边看着他忙忙碌碌，边微笑着对他说：“听见刚才我俩的谈话了吧？谈谈你的看法。”

“我觉得先生已经在考虑另一种可能性了。”

“嗯，也未必那样。”

“如果公开式的尾随跟踪就能顺利破案，先生也不必这么费劲了。”

说完，师徒俩相视一笑。对于先生的眼色和说话语气，小林芳雄比一般人熟悉，并且观察得仔细、透彻。

先生“也未必那样”的回答，其本意就是“是那样的”。

可先生到底想干什么，小林芳雄也未必清楚，只有先生本人明白。小林芳雄认为自己已经察觉到先生心里的秘密，脸上红扑扑的，挂满笑容，内心十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