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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丽娅传奇 §第八章

大泽小野从八家子村回营房大院,一下大卡车,便直奔医务所单间病房,不见大泽一郎,十分不高兴,断定他是去慰安妇宿舍的小里间了,让人去喊他立即到自己办公室。大泽小野一进办公室,机要员随后跟了进来,送上一份密电,是关东军司令部发往所属各部队的。他看了起来,越看呼吸越困难,呼吸声越来越粗。两个月前,关东军司令部曾发来密电,说纳粹德国在苏联战场连连获胜,眼瞧就要打下莫斯科了,怎么眼下还能败给苏联红军,而且无条件投降呢?真是不可思议。他看着手里这份电报,暗忖苏联即使胜了,国内也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竟对我已经占领了多半个中国的大日本帝国宣战,真是不自量力……

他又看到电报后面还加了一段命令词,要求关东军要发扬武士道精神,与中共八路军、东北抗日联军,国民党军,特别是苏联红军决一死战。

大泽小野辞退报务员,一转身,目光盯住了办公桌后面墙上那面日本国旗。这面旗是营房刚建造好他要进驻办公时挂上的。当时,洼岛诚郎、大泽一郎和二十多名小队长都身着整齐的军装,聚集在他面前,一起跪拜宣誓,向天皇起誓,他们离开日本岛,就像离弦的箭,没有回头路,誓死要占领中国这片土地。

他瞧着瞧着,横心又起,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拍,一个猛转身坐到了椅子上,气势十足,但他的面孔却流露出一丝惶恐不安。他把电报刚塞进抽屉,邱野和郎当进来了。他开口就问:“那两个女人怎么样,发现可疑的没有?”

邱野回答说,“大泽小野司令,她们只是上了上厕所,再没离开慰安妇那间屋子。”

大泽一郎在慰安妇小间里听到大卡车声,就知道大泽小野回来了,又听到传话,急忙往大泽小野办公室走去。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见了邱野的话,于是一边关门一边说:“大泽小野司令,听洼岛诚郎说,没什么大乱子,只是几个刁民闹事……”

“是,不说这个,”大泽小野显得很不高兴,“你堂堂关东军独立开拓团的副司令,怎么会屈身到慰安妇房间里去?”

大泽一郎有些激动:“大泽小野司令,不,父亲……”

大泽小野看出了儿子的情绪,对邱野和郎当一摆手说:“你们两人先出去一下。”

两名警察特务一走,大泽一郎说:“父亲,你还不懂我,我太爱嘎丽娅了……”

大泽小野站了起来,也有些激动:“儿子,大日本国还有美惠姑娘等着你,难道你真要娶这个嘎丽娅?”

“父亲,是的,”大泽一郎毫不含糊地回答,“那个美惠姑娘,只是在大阪见了一面,我没什么感觉。嘎丽娅恐怕是地球上任一角落都难找到的漂亮姑娘,如果娶不到手,那我就要疯了,这是真的。”他说到这又补充:“父亲,要觉得在这里麻烦,那我带她回国,现在就走。”

“唉,那是不行的,军纪不允许呀,”大泽小野叹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大泽一郎说:“父亲,我正在感化她,让她真正地爱我。”

“用不着吧,你没看那些慰安妇吗?关东军的大兵出了国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女人,要占有就占有,”大泽小野说,“你日本军人的是……”

“父亲,”大泽一郎打断他的话说,“你该知道,我和你的女人观有些不一样,你看,慰安妇里也有漂亮的,我从来没去动过吧,我要真正的属于我的女人,属于我的爱情……”

大泽小野在儿子面前有些羞愧难当。有一天晚上,大泽小野让小林照兴叫来那个叫朴巧巧的慰安妇睡了一宿,没想到这个女人乖巧嘴甜,竟让大泽小野几乎彻夜未减兴。早晨,朴巧巧披头散发出屋让大泽一郎看见了,这一碰面也让正在屋里穿衣服的大泽小野看见。当然,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很多人也都看见,大泽小野都不在乎,因为这兵营里没有一个男人不睡慰安妇的,只有他儿子不睡。其实,大泽一郎也理解,父亲在日本时就与母亲不和,吵凶了就分居,听说父亲和母亲闹矛盾还偷偷去妓院。那时候,他就对父亲有意见,据自己所知,每次和母亲闹矛盾,都是因父亲专横、暴躁。他从有性意识开始,就非常羡慕邻居一对在工厂当小头目的夫妻,两人和和睦睦,恩恩爱爱。大概主要还是那女人长得漂亮的缘故吧,她穿一身樱花和服,那么鲜艳夺目。有一天,他发现那女人从对面一排樱花树旁走来,向他打招呼,绽出的笑容比那樱花还美,还撩他心醉。从那之后,他就想娶一个像那女人一样漂亮的媳妇,也那样恩爱。可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他走进华语学校上第一堂音乐课见到嘎丽娅。后来越看越觉得嘎丽娅比那女人要漂亮多了,嘎丽娅讲课、唱歌的姿态更让他心驰神往。他下决心要娶她。他曾经向嘎丽娅多次表示过,而嘎丽娅都不动声色。他拿定主意,不急躁,不能像日本兵那样见了女人就疯狂……

大泽一郎话里有话,暗示对大泽小野不满意,主要是因为没问自己的意见,就主观武断地安排嘎丽娅母女吃住,且说这说那,让他主动去向嘎丽娅表示爱的机会都失去了。大泽一郎嘴上不说,心有怨气,按捺不住说出了那番话,他察觉这番话已经在父亲心里有作用了,作用的深浅度还无法预测。当然,尽管有时耿耿于怀,他还是很在意这个既是父亲又是上司的大泽小野。

“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大泽小野很严肃,“军人……”

“父亲,”大泽一郎截断大泽小野的话说,“军人,军人,我懂得大日本帝国关东军来中国的使命,可是,我娶上嘎丽娅带在身边,不比用慰安妇强吗?您知道,已有好几人得了怪病被送回国了。父亲,你……”

他留半截话没说出,让大泽小野心里有些惭愧,被刺激得隐隐约约一阵不舒服,但同时他心里又升起了另外一种奇异的感觉:为儿子这种做事的执着劲儿,甚至能胜自己一筹而骄傲。他态度还是有些严肃,从抽屉里抽出那封电报递给大泽一郎说:“你是副司令,这种形势该让你知道。”

大泽一郎一看,心里倏然升起一阵恐慌,却还在惦念着嘎丽娅,一皱眉说:“苏联红军还能有多大本事,别看他们胜了,都已经让德国打得稀里哗啦了,我们也就是多费点炮弹嘛。”

“不,”大泽小野走出办公桌说,“我也这么想过,但也要以防万一。我们有天长山地下要塞,近水楼台先得月,任何情况下都会安全地活着。”

大泽一郎点了点头。

大泽小野说:“父亲支持你,你也要支持、理解父亲,不准有情绪,好好配合我。”

大泽一郎点了点头。他知道,倘若是军令,他这个父亲可是不含糊的,若有违,他会枪下不留情。

大泽小野说:“我是问你,我离开这段时间,包括刚才你去嘎丽娅的小单间,发现问题了没有?”

“大泽小野司令,我可以郑重地说,”大泽一郎一副坦然的样子,“你派去刘老五试探了,两个警察也在侦探,她娘俩自打进慰安妇宿舍就是去了一次厕所再就没出来,能有什么事儿呢,你别再这么敏感了!”

“不,不是,儿子,你年轻呀,”大泽小野拍拍大泽一郎的肩膀,奸笑说,“共产党,抗联的红色交通员大大的狡猾,估计,他们也已得到了苏联红军向我大日本宣战的消息,田中隆吉小队长之死、隆良村村碑被砸,很难说和这娘俩没关系。”

大泽一郎狡黠一笑:“大泽小野司令,你不会怀疑我也是抗联的特务,把嘎丽娅引进来的吧?”

“哈哈哈……”大泽小野瞧着大泽一郎,眼不眨地说,“那是不会的,我是想,不怕巧,就怕巧中巧呀,我们这开拓团司令部,还有天长山地塞秘密交通图早就是抗联、共产党搞情报的重点,可是,可是……哈哈哈……”他接着又说,“搞到了这秘密图纸,”他说着拍了拍不离身的皮背包,“就是为了抄我们的后路呀,不过……哈哈哈……”

“大泽小野司令,”大泽一郎问,“你说怎么办?”

大泽小野说:“只要进我们这里的人,不管是你要做太太的女人还是什么人,都要像过筛子一样,细细地过,毫不马虎地过……”

大泽一郎回应:“父亲,你打算怎么办?”

大泽小野回答:“在这里发现不了,放回去看看是否有问题。”

大泽一郎大吸一口气:“不必吧?”

大泽小野很肯定地说:“必须,必须,这个安排定了。要是没事儿,你就大胆地去娶这个嘎丽娅就是了,父亲不会再说什么。”

大泽一郎无奈的样子,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一宿时间,冯俊妮、嘎丽娅已经和几十名慰安妇混得彼此很信任了。冯俊妮见她们敌视日本鬼子的情绪很高,就把她和嘎丽娅如何到这里的来龙去脉说了个详细。有几名慰安妇,像朴巧巧、曾丽娇、金玉姬等七八个人讲述了她们因被强征慰安妇如何家败人亡。不过,也没想到,她们中竟有人夸大泽一郎几句,说他不像这里大多数日本鬼子那样都是禽兽,因为他从没沾过慰安妇的边儿。大泽小野则是个狐狸精,老色鬼。大家你一段我一句,不知不觉天亮了。大锅饭还没开,刘老五就殷勤地送来了小灶饭,这娘俩确实饿了,只吃了一份,把那一份送给了金玉姬。这一举动,加上夜里相谈甚欢,金玉姬感动得热泪盈眶,双手拉着娘俩的一人一只手直说相见恨晚,没想到远出国门还能遇到这么样的好人,可惜自己不久将绝于人世……她这一说,屋里的人都掉起眼泪来。

冯俊妮为了稳定慰安妇们的情绪,拽一把嘎丽娅进了小间说:“嘎丽娅,咱娘俩得商量一下,大泽小野和大泽一郎要是强把你留这里怎么办?”嘎丽娅有些困惑:“妈,你说该怎么办?”冯俊妮说:“那我就死活不走……”

娘俩正商议着,随着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泽一郎站在小间布帘门口问:“嘎丽娅小姐,可以进来吗?”

嘎丽娅回答:“可以。”

大泽一郎在前,白褂子医生在后,双双进了小间。

冯俊妮从炕沿上站起来说:“你们二位请坐。”

嘎丽娅已经变得很自然了,见大泽一郎似在班级当学生,自己也就拿出了当老师的架势:“大泽一郎,你昨天嘎丽娅老师、嘎丽娅老师的称呼,怎么今天又是嘎丽娅小姐……”

“你怎么了,”大泽一郎笑笑说,“我还叫过你亲爱的呢,你怎么不说了?我真心地爱你,不知称呼你什么好了。”

“那是你们两个的事儿了,私议吧,”白褂子医生说,“嘎丽娅小姐,请你到医疗室去一下,换换药,打一支消炎针,然后就可以回家养着,一个星期来一次换药打针。”

“多谢,”冯俊妮问,“医生,在镇医院换药打针不行吗?”

“当然不行,”白褂子医生说,“那里的药质量不敢保,这里的都是从大日本帝国运来的。”

嘎丽娅说:“明白。”

大泽一郎一旁说:“嘎丽娅小姐,河东大作校长也来请你回去上课呢。”他说完又补充,“你有伤在身,方不方便上课就随你了……”这里当然有关心的意思。正如有的慰安妇所说,大泽一郎这家伙还是有些人性,或者说有理智的成分。他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称嘎丽娅“亲爱的”,也绝对不会那么杀气腾腾。

“好,谢谢医生,”嘎丽娅说,“医生先生,现在就去。”

大泽一郎接话:“对,现在就去。”

嘎丽娅先迈步出了小门,其他三人接踵而出。那些在帘布跟前偷听的慰安妇呼啦散开了,碰得你倒我卧,大泽一郎似没看见一样,大步向外走去。就是他来,慰安妇们才敢偷听有什么热闹,要是换成大泽小野、洼岛诚郎,或是小林照兴队长,早就指着她们骂娘了。

白褂子医生给嘎丽娅边换药边说:“嘎丽娅小姐,本来是三天换一次药,大泽一郎副司令想得周到,临走换一下,就可以在家多疗养一天。”

冯俊妮纳闷,三天换一次,怎么,昨天才换上了药,今天就又换?这个大泽一郎根本就不想让嘎丽娅走……

大泽一郎说:“其实呢,这也是大泽小野司令,我父亲的意思。他非常同意我娶嘎丽娅为妻,但军营不是很安静,想让嘎丽娅小姐回去安心疗养,之后再谈我们俩的事情……”他停停又说,“至于河本大作校长那里,不想去上课,我和他去说。”

嘎丽娅说:“谢谢你,那,这两天我就不去讲课了。”

白褂子医生换了药、打了针,又给了嘎丽娅一小包口服药,说是消炎止痛的。嘎丽娅揣起药对冯俊妮说:“妈,我们走吧。”

大泽一郎奇怪地问:“怎么?就这么走?”其实,他是想让嘎丽娅主动提出让车送一下,嘎丽娅根本就没这个意思,那些“谢”字、笑脸,都是受母亲熏陶佯装而为的。从内心里她要不失高傲的做派,并如实地表现出来了。

“对呀,”嘎丽娅笑笑说,“我和母亲边说话边慢慢走,肯定用不了天黑就到家了。”

“没有嘎丽娅老师讲课,我就没多大兴趣去上课,”大泽一郎又在献殷勤,“我今天得去上课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班长,正好,顺便用车送你们回去。”他看出了嘎丽娅的高傲,想说送她娘俩,顺便去上课,还是把内心所想说颠倒了,当然这里明显让人感到,有讨好献殷勤的成分。

冯俊妮满脑子都是着急的事情,接话说:“那,我们就谢谢大泽一郎副司令了。”

鬼子这点小小的伎俩她还明白,说是让嘎丽娅回去好好养伤,这百分之百是圈套。也许是他们已经掌握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许是掌握了部分线索,在考察;也许连大泽一郎追求嘎丽娅都是阴谋……这一切,都要格外谨慎。

冯俊妮作为一名地下党,不能不考虑这么多,也不能不考虑这么细。

大泽一郎带着冯俊妮和嘎丽娅朝车库走去。

冯俊妮看一眼大泽一郎的伤口包扎处说:“大泽一郎副司令,你还有伤,就别去了,要送就找个司机送一下吧。”

“不客气,”大泽一郎笑笑说,“我的双手没受伤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