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山夏日阳光炙热，尤其是正午时分，待通过地下森林拱顶照射进石缝里，就变得温情脉脉了。洞外狂风大作，掀起阵阵绿涛，但从洞口和拱顶石缝再吹进来，就变得温和了。洞内树枝婆娑摇曳，舒适怡人。夏日的地下森林如果说像是“人间天堂”，也不为过。这里的花草树木、潺潺流水享受着大自然一种特别的厚爱，格外俊秀。人称那小白桦是林中少女，这里的小白桦就是林中美女；人称那林中核桃树挺拔英俊，是林中少男，这里的核桃树就是林中俊男；人称那林中河边垂柳是林中不弯腰的老翁，这里小溪边的垂柳就是林中美须公……

进驻这里多年来，攻克天长山要塞特别行动队的抗联战士们都养得英俊了。炊事班的十多名姑娘养得身材婀娜、脸色俊俏，特别是去溪边挑水回厨房时，走起路来如仙女下凡，步履轻盈。只有彪悍的小棒子敦敦实实往那儿一站，像座小铁塔，直嚷嚷再不出去打鬼子，就把这里变成了“美人国”了。哨声响起，说是接到上级命令，战大辛要做目前形势和任务报告。要有仗打了，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地在大洞会议室里集合。这偌大个石洞会议室四处高矮不齐，有的地方能直起腰来，有的地方则只能蹲着。战士们站立蹲坐不一，个个精神振奋，虎虎生威。他们静静听着，心底都充满活力。他们那手中攥足了劲儿，脸上憋足了英气，紧紧簇拥在一起，就像一座座憋足热量、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小火山……

战大辛站在中间，左手掐腰，右手不断比画着说：“同志们，据最近得到的可靠消息，日本侵略者已处在国际强大军事力的夹攻之中。首先是东北战场上，苏联红军与东北抗日联军联合，共分三条路线，第一路战线，从蒙古到长春、旅顺，由苏联红军与东北抗日联军第二军合作；第二路战线，从牡丹江到吉林，由苏联红军与东北抗日联军第五军合作；第三路战线，由佳木斯到哈尔滨，由苏联红军与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军合作，同时展开对日本作战。另外，美国跟国民党合作与三路战线配合，正在四川修筑机场，要来个空袭大轰炸，彻底切断日本国内的军火来源……”

战大辛讲到这里，火山爆发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刚说“上级命令我们，必须坚决打好攻克天长山地下要塞这一仗”，祁荣久带领马永江和皮德友兴冲冲跑了进来。

战大辛转身跨前一步问马永江：“怎么样？”

马永江对祁荣久一仰脸：“你说！”

祁荣久也一仰脸：“你说！”

马永江责怪道：“你组长不说谁说呀！”

战大辛说：“祁荣久同志，你就说吧！”

“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呀，”祁荣久说，“不瞒首长说，还挺惊险呢。”

“是吧！”战大辛一笑说，“那，你就给大家讲讲吧。”

祁荣久直指着马永江说：“这回该你的了吧？”

“别——”马永江一挤眼说，“咱俩给大家来个现场再现，你装那个日本鬼子小林照兴。”

祁荣久问：“你怎么知道他叫小林照兴呀？”

“嘿，”马永江不屑一顾地说，“在我们劳工大队他是顶有名的日本鬼子。”

祁荣久问：“什么有名？”

“虐待慰安妇呀，”马永江活灵活现地说，“那家伙是管慰安妇的小队长，又兼管一些外事活动。他两大出名，一是溜须大泽小野出名，二是虐待慰安妇能耐。我看他那天端着枪晃晃荡荡很疲劳的样子，肯定是上山前虐待慰安妇……”

祁荣久挑逗问：“你怎么知道，看见了？啊？没出息！”

众人哈哈大笑。

“准保是这么回事儿，”马永江说，“你演小林照兴。”

祁荣久拒绝说：“听你这么一说，我不演那个臊棍子、臊司令。”

战大辛问：“臊司令，新鲜词儿。什么意思？”

“他管慰安妇，说虐待哪个就虐待哪个，很说了算，就像司令一样。”马永江说，“我们劳工大队给他编了一句歌。”

战大辛问：“什么一句歌？”

“好，我唱给大家听听，”马永江滑稽地故意扯个公鸭嗓子拉出唱腔：“臊啦——臊啦——唏——”

大家哄堂大笑，前仰后合，这才发现，这个马永江幽默且滑稽，很是可爱。

战大辛也掩饰不住笑：“祁荣久，来吧。快给我们演演吧，都着急了。”

“那就开始吧，”马永江冲着祁荣久做个鬼脸唱道，“臊啦——臊啦——唏——”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战大辛挥挥手说：“静一静啦，静一静啦——”

大家静下来，都在用眼睛使劲往前边看。

马永江戴上那围眼罩，猫腰蹲在地上，边解裤腰带边说：“我这是蹲在劳工搬运队运完第一趟下山时的草丛子里。”

祁荣久见马永江边提裤子边往外走动，双手空举着枪大喝一声：“什么的干活？”

马永江回答：“拉屎的干活。”

祁荣久捂а子：“八嘎呀路，你们中国人有句话说，懒驴上磨屎尿多，快进队。”

众人哈哈大笑。

马永江戴着眼罩站直腰板绘声绘色地说：“我随着下山的劳工大队走到了两辆大卡车跟前，不敢领窝窝头，因为他们带几份儿是有数的。也不敢咳嗽出声，不然工友们就能听出来，他们都知道我已经喂狼了。好不容易磨蹭到该背货的时候了，我不前不后，二十来人背上货箱我才背，一起步就开始查步数……”他说着解下捂眼罩说：“本来这玩意是用完收回的，这条开始松线了，鬼子扔了，我捡起来，常系在腰带上擦脸用的，你们看——”他让大家看看后围口说：“这对襟是要上锁的，我就用小绳子系着糊弄上了，他们也看不清。我背着箱子，一边查步数，走三步就掐断一个小树枝条……”他抖抖眼罩说：“前面有鬼子，后面有鬼子，我干脆就摘了下来，认准了路上一些重要标志性的石头，大树和路石，上山是3800步，下山是3800步……”

“这个马永江呀，”祁荣久说，“都说山里大雁贼这东西贼，什么枪也打不住，他比大雁贼还贼，下山快到大卡车跟前时，一猫腰又趴下钻进了丛棵子里——”他端着枪说：“我小林照兴愣是没发现呀——”

马永江做个鬼脸连说带唱：“你的特长是臊啦——臊啦——唏——”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哎——”祁荣久伸出拳要打马永江，“你小子把我当成真小林照兴了……”

战大辛拉住祁荣久说：“别闹了，别闹了……”他话音还没落，张有孝、林天新、小棒子还有几个抗联战士一起把马永江抛起来，等落下又抛起来，还伴着一片呼喊声……

战大辛大声喊：“别闹了，别闹了，咱们抓紧研究作战方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