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策学是一门新近出现的科学,但决策却是久远的存在。决策是事业成败的关键,无论是兵戎相见的战场,还是价值规律统治的市场,作为诸多相峙着的力量中的一员,决策是取胜的决定性因素。
以古鉴今,建安元年秋七月,曹操进军洛阳,是他由地方豪强,到一路诸侯,到把握天下的三级跳的最关键的一步,应该说是一次成功的决策行动。在当今这个市场经济的时代,曹操的每一步,都有足资参考的意义。这次决策的大背景是:汉末黄巾起义,天下大乱,诸侯蜂起,大一统的格局便再也不存在了。
通常是这样,统一的政权瓦解以后,必须是分封割据的,同时也是互斗厮杀的局面。先原本一体,现箕豆相燃,那厮杀往往更残忍,更剧烈,更迁延时日,流血的创口,久久也不能愈合。
前共产党苏联的分崩离析和如今南斯拉夫的战乱频仍,就是最能说明这种合不易合、分更难分的一个持久的动荡不安的现实。曹操是剿灭黄巾的主力,也是会盟诸侯讨伐董卓的实际领袖,他先是积极主张恢复统一的,等到他发现各路人马,心怀鬼胎,三心二意,“竖子不可与谋”以后,便决定单干,这是他立国思想最初的重要飞跃,也是以后所有决策的基石。
但董卓去后,各路诸侯中,以袁绍雄据冀、青、并三州,实力最强;曹操次之,占兖、豫二州,有急起直追之势;其余韩遂、马腾占凉州,袁术、孙策占扬州,刘表在荆州,刘璋在益州,公孙瓒在幽州,陶谦在徐州,则更次之,可哪一个也非安分之辈。包括刘备,几乎连立脚之地也没有,仍属寄人篱下、势单力薄,但不等于他自甘没落,也是一直在寻找机会的。很清楚,任何一个集团,政治野心的膨胀,与军事力量的增强,必然要推行扩张主义政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曹操如此,刘备也如此,没地盘的要找地盘,有地盘的要扩展地盘,这就是军阀混战的起因。劲敌当前,曹操要在这场竞争中获胜,必须壮大自己的力量。他明确了只有靠实力,才能制服这些或比他强或比他弱的诸侯。这是曹操决定建设根据地的基本原因,所以,他在山东招贤纳士,扩充实力,心存远略,励精图治,帐下文有谋臣,武有猛将,很有一派兴旺气象的。
当荀文若弃袁绍投奔他时,他说的“此吾之子房也”,就分明表现了他思想飞跃后的以汉高祖自许的胸襟。虽然,曹操在发起会盟讨卓以后,有了政治资本,为他的迅速崛起提供了机遇。他利用投降的黄巾余部大大地扩充了自己的兵力,有了军事实力。又将不适于作战的降卒去戍边屯田,保证粮饷供给。
这比秦坑赵卒四十万于长平,项羽坑章邯部二十万于新安城南,是一种进步,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使他有了一个巩固的后方。当然,实力是后盾,可是,打不出来一个名正言顺的旗号,曹操还缺乏一种政治上的强势,足以凌驾众诸侯的控制能力。“挟天子以令不臣”,当然不是刚被消灭了的董卓所发明,但给他起到示范作用,是毫无疑义的。
他很清楚,他必须把握住汉献帝,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所以当他在山东扫清障碍、巩固政权、网罗人马、发展势力时,无时不在注意着洛阳、长安间帝王的行踪,和争夺帝王的战争。选什么时候,以什么名义,还要花怎样的代价,来进行这次最后的冲刺,一直是他悬心不已的宏图大志。
按照决策理论,通俗地讲,其依据,一,可能的形势(环境条件);二,可能的时机(初始条件);三、可能的行动(相对应的试验);四,可能的结果。这就是所谓的决策函数,然后选择最优解来行事。曹操的参谋本部和他的首席谋士荀文若、郭嘉等,当然是按照曹操的大政方针,寻找决策契机。
选择时机过早,自身力量积聚不足,还存在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危险,使诸侯心存疑惧,促成他们的联合像对付董卓一样地对付他。而挟持献帝的武装力量,如李傕、郭汜、杨奉、韩暹、李乐等,尚未十分削弱,反而不如任其自行戕杀,然后摧枯拉朽,予以卒制。而且要等到汉献帝和他身边的近臣身陷绝境,孤苦无保,饥寒交迫,急待救援,意识到非他不能解围时,才采取行动。此刻那些劫持之徒,已无实力,强弩之末,不堪一击,已是万无一失的局面。也就是说决策的初始条件完全具备,可以进军洛阳了。
所以荀文若对曹操进言,此其时矣:“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虽有逆节其何能为?韩暹、杨奉,安足恤哉!若不时定,使豪杰生心,后虽为虑,亦无及矣。错过了时机,也是决策的失误。
”袁绍的谋士沮授、郭图也曾经建议过“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但当时最有实力的袁绍,却是个刚愎自用、色厉内荏的人,决策贻误,坐失良机,让曹操着了先鞭。虽然在汉献帝身边,迎曹和拒曹两派也是争执不下,可把握住机会的曹操,不受外界因素的干扰,马军先行,步军继之,二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向洛阳进发。前锋正在进发之际,被拒曹派杨彪拖延不发的诏书,也终于送来了。这样,更加师出有名,汉献帝成了他手中一张王牌,自然是开创属于他的新纪元了。
于是,“建安”这个年号,在后人心目中,更多的是与曹魏相联系,这就不值得奇怪了。因为从此开始,汉末的一切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现象无不具有曹魏的色彩。因此,在我们这个时代里,有头脑的人士,研究一下这门既古老又新颖的决策学,大概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