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一年,“九一八”事变的消息刚传到学校,十几位东北籍的同学在学校操场上抱头痛哭,不少同学,包括我在内,都陪着他们一起哭。有的同学说,看来中国是要亡了,我们都会成为亡国奴了。但也有的同学大声疾呼:抗日救国!我被他们感染,也跟着他们高呼。还有的东北同学马上去找学校办退学手续,决心回到东北去参加抗日游击队。
“九一八”事变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北平,北平的一些大学生在北京大学二院举行抗日集会,还准备上街游行示威。当时我们学校有许多同学去参加,我也跟着去了。但集会刚开始,就有警察和便衣特务冲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动手打人抓人。我亲眼看到有一个女大学生被警察一警棍打倒在地,又被警察拖着她的脚在地上拉着走,头上好像还流着血,真是惨不忍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警察和特务的暴行,真是吓坏了。我不敢像大学生们那样和警察对抗,而是从排球场的高脚凳上翻过墙头,逃了出来。回到学校后,绝口不提去参加了集会的事。后来,我们班上有个同学被抓去放回后,他告诉我,临回来之前,***将军给他们训了话,他们才知道东北军并不是不抗日的。
***下令释放全体被捕学生的事在各个学校传开了,他对学生们训话的内容也透露出来了,于是,学生们决定乘火车南下,到南京去向国民政府请愿,我也报了名。这时,南京政府下令,所有从北京南下的火车一律停运,于是,不少大学生到北平东站去卧轨抗议,我舅舅虽然不同意我南下,不过,他还是带着我去东站,见识大学生们的卧轨抗议行动。
我跟着舅舅参加到卧轨的大学生人群中,天气很冷,我在那里坐了几个钟头,实在是受不住,直打哆嗦。舅舅看我支持不住,就把我带回他的宿舍。后来,听我舅舅说,南下请愿团的一批学生是步行了一段路程后才坐上火车去南京的,但在南京等待他们的是宪兵、警察和特务,对付他们的是警棍、手枪和绳索,甚至有的同学被打被捕后就再也没能回来,据报纸上的消息说,他们是“自行落水或误撞上枪尖”而死。舅舅还告诉我,南京政府对南下请愿团的学生是软硬兼施,请愿团那个带头的是他的同学,政府给了他一个县长的差事就把他收买了。南下请愿团群龙无首,自然瓦解。
由于羞于做了南下请愿的逃兵,我一直不敢回到平大附中去。直到南下请愿团出发后,才回到自己的学校,参加其他爱国活动。有一次,我和同学上街去为东北义勇军募捐,在正在开舞会的六国饭店外面不远的地方,我们拦住了一辆豪华小卧车,向车内的大佬募捐一块银元,请他支援东北义勇军。大佬的马弁下车来,骂骂咧咧地推开我们,见我们还不退开,那个大佬很生气地从车上下来,举起手棍就朝我们打过来,一下打在我的肩上,他还骂我们胡闹,然后上车走了。我们无可奈何,只能是回骂几句,消消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