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盯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大宝兴奋地敲门说鼠姑回来了,朱二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送鼠姑回来的仆人看到身为少爷的朱二竟然为了一个丫鬟,亲自迎到院落门口,讶异之下,在心中记下此事,准备回去的时候就禀告给老太爷知晓。
朱二敢迎出来就不怕人知道。
这个院子里不止鼠姑,大宝、高虎都是他的心腹,谁出了事他都会表示出重视。
也许这样做,会让别人以后拿鼠姑三人威胁他。但让别人知道鼠姑三人对他的重要,也能让别人投鼠忌器,平日也会因为三人是二少爷的心腹而给些方便和尊重。
毕竟比起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威胁,当然是平日的方便更为重要。
再说,奴因主而荣,如果他足够强大、地位足够高,谁又敢轻易动他的心腹仆人?
“鼠姑!”朱二轻唤。
鼠姑往左侧避让一步,“少爷,奴已经有两日没有梳洗。”
朱二想说他不在乎,但鼠姑在乎啊,看少爷一脸笑嘻嘻地看她,鼠姑当着送她来的仆人的面,跳起来,直接翻进了院子。
仆人:吓!二少爷这个丑奴会功夫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朱二眼中闪过一丝笑,转而看向仆人:“帮我向祖父大人问好,就说孙儿记下了。”
仆人躬身。
大宝关上院门。
高虎立在院子里,对回来的鼠姑点点头,指了指净房。
鼠姑跟男人一样拱了拱手,推开净房门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梳洗干净换了衣衫的鼠姑入书房向朱二禀告这两天她的经历。
大宝和高虎立在门口。
书房内,鼠姑把老太爷问她的话一五一十全部说出。
“老太爷对少爷你在庄子那边的所作所为反反复复问了几遍,我想他不日就会派人去徐县求证。”鼠姑最后道。
朱二食指轻点桌面,“这点不用担心,我们来前已经做好安排,二叔也会帮我们。”
“就算如此,您过了乡试的事情也隐瞒不了多久。”
“那也没什么,会试在明年二月,如今离过年也只有一个月不到,等他们得到明确消息,差不多也到年后。如果说之前他们也许会因为种种原因阻碍我参加这次会试,但现在……”朱二放在桌上的右手虚握成拳。
鼠姑目光不由自主落到朱二的右手上。
只见,朱二右手心似乎包含了什么会发光的物品,竟隐隐透出一些发白的光线来。
“这是?!”一向镇定的鼠姑也不由睁大了眼睛。
朱二微微一笑,“这就是我的祖父大人会突然优待我的原因。”
“这是什么血脉能力?”鼠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朱二摊开手掌,光芒消失,“不知道。”
“哈?”鼠姑呆滞。
朱二难得看到鼠姑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
鼠姑即刻恢复死人脸表情。
朱二看着这样的鼠姑吃吃笑。
鼠姑一张脸越发木然。
朱二不敢再笑,他怕鼠姑换男装蒙脸揍他。他刚到庄子时十二,鼠姑十六。鼠姑换了男装蒙了脸挑战他,为示公平,她还扔了一根木棍给他,而她自己则是赤手空拳。
其实那时鼠姑身高也不高,更瘦得要命,大概吃得不好,又要干很多活还要练武的缘故,十六岁的鼠姑比十二岁的他也就略高一点。
鼠姑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和走路姿态等,挨了揍的他怎么可能不把仇人的身姿模样气味等牢牢记住?
等以后接触鼠姑多了,而那个蒙面少年又挑战(揍)他几次后,他就把人认了出来。
但他没说出来,只是憋着气准备以后发大招。哪想到后来……
想想自己刚到庄子时,为了发泄心中憋屈确实做了一些混账事,也怪不得鼠姑想要揍他。
少年脸上笑容浅浅,看向鼠姑的眼神带了三分不自知的复杂光芒。
鼠姑目光垂向地面。
“根据朱家传说,咱们老朱家的血脉能力似乎与赶路有关,能够瞬息千里。但是我……”朱二表示:“我试过,可不管我怎么用力跑,也没有转眼间就跑出几千里外,别说千里,连速度都没比之前增加多少。”
“没有增加多少,但还是增加了?”鼠姑抓住重点。
朱二点头,“增加了一点,我怀疑我的血脉能力并没有完全觉醒,而是觉醒了一部分。但奇怪的是我的手……,如果是速度方面的血脉能力,为什么当我想要使用血脉能力时,发光的却是我的手?”
“老太爷看到后怎么说?”
“他也弄不清楚,但我的手在发光也是真实,他似乎也觉得我只是觉醒了部分,对我期待很大。传说朱家很早以前混合了其他血脉,也出现了非朱家的血脉能力,但目前我只有手在发光,到底能做什么,还不知道。”
鼠姑皱起眉头,“少爷,你泡在冰桶里时可有知觉?”
提到这个,朱二想起一件事,其实他见到鼠姑后就想问她,但又怕她误会。可一直放在心里,他更怕就此变成毒瘤,他打从心底不想怀疑鼠姑。
“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朱二斟酌着词语说道:“在你第二次为我去取冰,我不知道过去多久,那时我的时间概念已经很模糊。我感到……有人从后面按住我的头,把我按入了冰水里。”
鼠姑倏地抬起头。
“后来我应该是窒息了,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知道自己浸泡在冰水里,我想坐直身体,想把头露出水面,但怎么都做不到。再之后,我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直到我听到你叫我的声音,然后我再次感到浑身火烧火燎之感,且那火焰直往我的脑袋里钻。不久,重新浸入冰水,身体温度逐渐恢复,脑袋也不再那么滚烫暴痛,后来我感觉我应该是睡过去了?”
“不是我。”鼠姑一字一顿。
朱二深深看他,“我知道,你要杀我,会明着告诉我。”
鼠姑想说她没想杀他,她恨的是朱家那不把人当人看的狠心老婆子朱太夫人、是朱二的母亲朱陈氏、还有朱家几个男主人,另外就是她那把她当作还恩物品、弃她于不顾的亲生父母。她父母,她就当还了生恩和十年养育之恩,今后就是陌路人。而对其他人的仇恨,她则深深埋入心底。
好吧,她确实也恨过朱二,但在庄子里再次见到朱二,和他多次接触后,她知道了当时年幼的朱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朱二并没有因为她丑陋凶狠就恐惧她、鄙视她、排斥她,相反还提拔她到身边做他的贴身大丫鬟。
她鼠姑恩怨分明,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朱二当她是自己人,她自然也会付出她的忠心。
“那晚,在我第二次去取冰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冰窖隔壁院落高喊有贼,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鼠姑咽下最想说的话,说起那晚她察觉的几个疑点:“府中就此被惊动,但搜索了大半夜也没找到贼人,反而因此发现我,阻碍了我快速取冰回去。因为我急着去祠堂,就没去隔壁看是谁在喊有贼。”
“你觉得喊有贼的人和把我的脑袋按入冰水的是同一人?对方甚至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去冰窖取冰,对方喊有贼,就是为了拖延你,好让我溺死在冰水中?”朱二立刻做出分析。
鼠姑点头,把那晚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护卫发现看守祠堂的哑仆被人用迷烟迷昏的事情。
朱二站起身,慢慢在书房中踱步思考。
“会是谁在我归家第一天就想要杀我?朱大?不,那家伙虽然阴毒狠辣,但还没这个胆子第一天就对我动手。那是谁?谁会恨我恨到这种程度?”
朱二自言自语一般地逐条分析。
“当天知道我被罚入祠堂的人,全府邸。但能弄到江湖人常用的迷烟,还能躲过府中巡逻,又不被鼠姑和我注意到的人,表明对方身手还行,但对方应该不会轻功,否则对方可以翻墙而不用迷昏哑仆。
其次,对方对府中布局和巡逻路线都十分清楚,那么至少就是二等管事以上的身份,或者在府中生活至少已经有一年以上,且可以在全府自由走动。
第三,也是最大一点疑问,对方既然能有时间淹死我,为什么不用刀和毒,这种更快置我于死地的方法?当时如果对方不是把我的头按入水中,而是用刀抹我的脖子,我现在已经死得透透。”
鼠姑看朱二目光看向她,知道他不是寻求疑问,而是需要有张嘴帮他理顺思路,就配合地开口道:“也许对方就是想造成少爷你死于事故的假象。对方想你死,但又不想让府中大肆调查你的死因和凶手。”
朱二:“那对方冒险喊抓贼,难道就不怕惊动全府,进而找到他头上?”
鼠姑面无表情。
朱二自问自答:“嗯,对方可以推说看到鼠姑行动鬼祟,大冬天溜进冰窖,这才怀疑是贼人,一时惊吓下就喊出了口。而我如果真的溺死于冰水中,最后倒霉的就是鼠姑。对,如果是我,一定会想好解脱理由和替罪者。”
朱二总结:“这个人想要杀死我,却又不想暴露,会武,和江湖人有来往,对我有仇怨或者有必须杀死的理由,并且在府中地位不低……”
鼠姑看他久久不说话,也沉默地立在一边。
朱二心中似乎有所推测,但他并没有说出他的怀疑对象,而是对鼠姑说道:“我看你表情,你似乎还有什么疑问?”
鼠姑抬起脸,“过高的体温会让冰水在短短时间内就减少大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