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转过身,见面前是一名雍容华贵的年轻宫妃,正冷冷地盯着她。小内监吓坏了,死命拉住江蓠,她顺势跪倒在地上,就听白露请罪道:“贵嫔娘娘恕罪,奴婢没能将小小姐请过去,是奴婢的过错。”
知道这是姜贵嫔,江蓠深深弯下身子道:“民女江蓠拜见贵嫔娘娘,贵嫔娘娘万福金安。”
“民女?”姜贵嫔冷着脸,好容易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好一个民女!”
话音刚落,两名宫人立刻架起江蓠,强拉着她跟上姜贵嫔。身后那小内监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神叫道:“娘、娘娘……”
江蓠挣脱不开,只得转头叮嘱小内监几句才被姜贵嫔的宫人架走,不由又为公子珝的病担忧起来。她抬头看着姜贵嫔的背影,心里揣度着这位姑母的性子,不知用什么理由才能搪塞过她,让她早些放自己走?
江蓠思量间,已被那些宫人带入含章殿。左右宫人一松手,她忙跪下来,正想着该怎么请个罪,却见宫人们纷纷退下,整个殿内只剩下她和姜贵嫔二人。
“蓠儿,快快起来。”
姜贵嫔说着,亲手把她搀起来。江蓠一愣,抬头见姜贵嫔脸上早没了方才的矜贵,满满的都是怜爱。江蓠一时不知该做和反应,木然地任由姜贵嫔拉她坐下,又听姜贵嫔道:“休要怪姑姑刚才说话重,你不知陛下如今喜怒无常,我若不强行带你过来,保不准陛下以为你故意耽搁那南宫珝的病情,怪罪于你。”
姜贵嫔的温言软语,引得江蓠心肠不由颤了颤。父亲曾说过,自与姜家断绝关系,姜氏族人无一不对他冷言冷语,唯有姑母一人仍惦念他,想尽办法送银钱与他,他虽不肯收,却一直念着他这位同胞妹妹的好。
姜贵嫔顿了顿,又道:“只是南宫珝这病,你休要再管了。你本是姜家的大小姐,何苦来做这种事?听姑姑的话,可好?”
她言辞恳切,反让江蓠生出近乡情怯的心。江蓠抽回手,故意冷淡道:“贵嫔娘娘,我父亲已与姜家断绝关系了。”
姜贵嫔急道:“血脉相连,岂是说断就断的?你放心,姑姑如今毕竟是贵嫔之身,还是能做主让你进姜家大门的。你如今无依无靠,难道还想流落在外吗?”
“我住在云终谷,有师父依靠,何来流落?”
江蓠起身,向姜贵嫔跪拜道:“多谢贵嫔娘娘好意,只是父亲叮嘱过,我们父女与姜氏早已断绝关系,民女断无忤逆父亲的道理。”
“蓠儿,姑姑是为你好,你何必这般绝情?”
江蓠还欲推辞,忽听得门外有人连声呼喊:“江姑娘,江姑娘!”
仔细一听,原是先前给她带路的小内监。江蓠不敢耽搁,起身告辞道:“民女还要为公子珝诊治,就不耽搁了。”
说罢就匆匆跑出去,正撞见姜贵嫔的宫人们拦着那小内监,要治他冲撞贵嫔的罪。见江蓠出来,宫人们俱是一愣,江蓠趁机拉着小内监冲出去。
冲到宫门外,江蓠才松了一口气道:“是我的错,耽搁了这么久,劳烦公公赶快带路吧。”
小内监面露为难之色:“江姑娘,公子那边……”
他吞吞吐吐,江蓠立刻不安起来:“难道又发病了?”
“不,不是发病,姑娘其实不要急着过去比较好。”
“那你方才急着叫我做什么?”
“这……其实不是……是孙公公担心公子他可能不好,可奴才私心揣度,这种事姑娘还是……”
“别啰嗦了,赶紧过去。”
江蓠急了,硬扯着小内监给自己带路。小内监一阵为难,硬着头皮把她带到公子珝的宫室附近才道:“江姑娘先别急,远远看看那边的情况再过去。”
“他身子还没好,我哪有不急的道理?”
江蓠索性不理那个小内监,径直冲过去,却在宫墙外停住脚步。宫室外足足站了十几名内监与宫人,他们抬着仪仗列成两列,那阵仗让江蓠险些以为自己走错地方。她转身要走,忽听得孙长生在身后唤她。
“江姑娘留步,留步!”
孙长生不敢高声,只得匆匆走下石阶,追上她道:“不是来给公子问诊吗?姑娘快请吧。”
江蓠拿眼睛扫了扫那些宫人:“他们是……”
“这个……”孙长生欲言又止,只催促道:“姑娘快去吧,迟了恐怕就麻烦了。”
江蓠被孙长生连推带催推到门前,正疑惑间,里面突然叮咣一阵响,仿佛是烛台倒地的声音。江蓠吓了一跳,忙要推门进去,孙长生立刻拉住她轻声道:“江姑娘,皇上在里面,您须得先通告一声。”
他话音未落,里面又传出怪异的呻吟声,这听上去不似昨日那少年,倒像个有些年纪的男子,接着又是喘息声、少年凄厉的惨叫声,还有些器物落地的声音,混在一起织成一张诡异的网,笼住江蓠,让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