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另一个什么结果?”但听甄宓所言,李牧于下意识下问道。
“你心中如何想,便能如何做的结果。”
虽瞧不出此刻的甄宓是怒还是不怒,但李牧却听懂了甄宓所要表达的意思。
可以说甄宓此话已是相当露骨了,露骨到连李牧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心中如何想便能如何做?”重复一遍甄宓所说,李牧紧接着向她说道:“你既知道我要对你干嘛,你既也说了我可以对你干嘛,那这与你手中有无匕首有何区别?”
“当有区别!”但听李牧所言,甄宓亦向他寒声说道:“若我手中无此防身之物,你加之我身的当也只能是形式上的被迫,而我手中既有这防身之物,我若再让你得逞,便是不贞,便是放荡,便与那青馆中的女子无异。”
“那我现在夺了你的匕首不就成了?”
“你大可以试试!”
四目相对、清风徐徐。
假山旁的这二人保持着一种相当奇怪的姿势彼此对视。
李牧的确瞧不出甄宓眼中的情绪,但他却能清晰的看到那一柄抵在她雪颈上的匕首又在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上进了一分。
在第二滴鲜血自刀身滑落到李牧脸上之时,在甄宓的眼神越发决绝之下,李牧忽而扶住她的腰肢将她从肩膀上放下。
先将领口拔高遮住伤口,而后正了一正衣裙,甄宓如无事人般迈着优雅、高贵的步伐自李牧身旁经过。
“倘若还有这般四下无人的下次,倘若你当真以为对我做下那等丑事,我便会从此心系于你,你不妨可以再试上一试。”
佳人渐远,余声绵绵!
站在假山旁的李牧一边回味着甄宓所说一边深望着甄宓离去的方向。
这个女人——
李牧突然发现,他好像一点都看不透甄宓。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李牧在懊恼一阵后,豁然将腰杆挺的笔直。
景元十二年九月,离王莽寿辰以尚不足一月。
自水榭一别,虽与甄宓同住皇宫,但李牧确已有三日未有看到甄宓了。
听季明说,甄宓的妹妹今日会来宫中小住几日。
妹妹?
若无记错的话,自费柄携玉玺逃入淮西,甄宓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难道说,季明口中的这位妹妹姓李从冀北而来?
李牧有心想从季明这里多打听一些关于这位妹妹的讯息,但奈何季明守口如瓶,多一字也不肯向他透露。
日照上了三竿,晁错并未让李牧等多久便来了沉心殿。
这晁错虽非王莽一党,但也终归是个外臣。
而在季明这两日的监督下,他发现这李牧好像真的是在向晁错讨教乐艺。
拿起竹笙而后放下,李牧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突然抬眸向站在他身旁一动也不动的季明说道:“季将军,你还是替朕去皇后那边看一下吧,朕都三日未见到皇后了,实在是担心的紧。”
李牧此话可以说是完全说进了季明的心里,他虽对甄宓有些不满,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担心甄宓。
连着三日,甄宓都未走出凤翔宫一步。
他也实在担心的紧。
“诺!”
冷冷的回了李牧一句,季明对李牧都懒得行礼拔腿便走。
庞涓是个玲珑人,但见李牧将季明支走,他亦拿一本兵书出了沉心殿。
殿门大开,站在门外便能将这对君臣一览无余。
待得庞涓离去,李牧压低声音向晁错问道:“长话短说,你对冀北李室了解多少?”
但听所问,晁错不假思索道:“回陛下,冀北李室辅大岐三代而不衰,乃冀北第一大望族,当代家主李唐,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诗绝天下,乃当今文坛之领袖,天下文人之师表。”
“哦?竟还是个文坛大家?这么说来,这冀北李室只是个做学问的氏家大族了?”
但听李牧所问,晁错虽心存疑惑,但还是向李牧解惑道:“回陛下,正因如此,冀北李室才得以传三代而不衰。”
“哦?此话怎样?”
“兵也,君之大忌,当弃。权也,是非之地,当舍。文也,风雅之乐,当做!陛下,此乃李氏先祖李淼为冀北李室定下的二十四字真言。李淼曾言,若李室后代奉守他这二十四字真言,冀北李室当千百年而不衰。”
“当千百年而不衰?”
这李淼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陛下!”晁错但见李牧不以为然,便心下一横向他再道:“李氏一族盘踞冀北百年,其之声望已至鼎沸。臣相信,只要冀北李室振臂一挥,定当能召集一支讨伐王莽的勤王之师。”
向李牧说完此话,晁错忽而跪于李牧脚下。
只见他神色激昂,双目灼灼,便是连额头上的青筋也鼓了出来。
“陛下!臣今要以死相谏!”
“以死相谏何事?”但听晁错所言,李牧心感不安沉声问道。
“死谏陛下废后,立王莽义女赵飞燕为后!”
竹笙自手中脱落,李牧滕然起身。
“晁错!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无惧李牧天威,晁错将生死置之度外道:“陛下,皇后乃李唐义女,陛下只需废甄皇后立王莽义女为后便能挑起李王之争。”
“然后呢?”但听晁错所言,李牧气极反笑道。
“坐山观虎斗,总有一虎伤,无论这胜出的一虎是谁,定然是元气大伤,届时,陛下便可以……”
“够了!不要再说了!”抬手打断晁错所言,李牧豁然弯下身子直视他道:“告诉朕,这是谁的主意?”
“陛下,送其义女入宫乃王莽自己所提,此乃陛下重振天威,兴复大岐的天赐良机啊!”
“晁错!你是听不懂朕的话是不是?朕没有问你这个,朕问的是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晁错实为不解李牧为何会纠结于此,但观其神色,他若是不回,李牧怕是不会依照此计行事。
“不回是吧!”
便在晁错正欲开口之时,李牧忽而抢到他的前面。
“重振天威,兴复大岐?晁错,枉你也是大贤,你脸上就不觉得臊吗?”
“什么?”但听李牧所言,晁错难以置信道:“陛下,您这是何意?”
“何意?你还有脸问朕何意?自个想去。”
向晁错丢下此话,李牧愤然离去。
晁错但见李牧要出沉心殿,紧忙拖着双膝拦住李牧去路。
只见他缓缓自衣袖中取出一帕丝帛,并做视死如归之状双手呈于李牧身前。
“这是何物?”
但见此帛白中透红,李牧心下一沉寒声问道。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臣不敢欺瞒陛下,今日若陛下不答应废后,臣与商鞅、萧何等二十四名死谏臣便自缢于陛下脚下!”
向李牧说完此话,晁错豁然将丝帛摊开于李牧面前。
“好!真好!”凝视着这一张写满了名字的血帛,李牧双眸凝成一线,用一种气极反笑的声调向他说道:“朕算长见识了,原来你所说的死谏便是这般死谏。”
“告诉朕,他们都打算怎么个死法?是在自个家中撞墙还是掉根绳子上吊?朕要不要在他们死后再为他们专门写个折子,给他们几个追封一下官职?好叫他们都走的风光一些?”
在李牧出言讽刺晁错时,甄宓早已在了殿外。
在晁错逼迫李牧废后时,若非甄宓制止,季明也早已提刀冲了进去。
沉心殿内,晁错已跌坐在地。
而那一张血帛也随之自他手中滑落。
哀莫大于心死,眼神涣散的晁错几次想要自地上站起,却又跌坐了回去。
看着如此颓然之晁错,李牧自他身前缓缓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