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您……您说大岐之疾不在王莽?”
“当然不在王莽!”
但听晁错所问,李牧继续加高声贝道:“那有钱的主子对付恶奴一开始便用错了方法,用错一次不够,他还连着再用两次三次。晁错你可知这叫什么?”
“一错再错!”
“你这个用词倒也算凑合,不过并不准确。准确的来说,这叫开了先河,助了气焰。”
晁错感觉自己就快要捉住李牧所说的精髓了,所以他的表情也为之变得更加兴奋。
至于正站在李牧身后的甄宓,此刻的她,亦正用一种灼灼的目光在紧盯李牧。
“当今天下,人人皆知朕被王莽挟持,人人也皆看到王莽挟持朕的好处。晁错,朕问你,若王莽当真被除,你能保证这天下不会再生一个王莽?届时,朕是否又要被这个王莽挟持?届时,朕的处境又是否会比如今更糟?”
不等晁错消化,李牧接着又道:“恶奴既是王莽,王莽既是恶奴,那大户人家的主子呢?是否便是朕?所以,你告诉朕,大岐的顽疾究竟在何处?”
“陛下……”
晁错不知李牧是冒牌,所以他当会以为这是陛下在间接承认自己的过错。
天子认错,他晁错哪里敢接?
“陛下此比当不恰当!”
一道声音忽而自李牧身后响起,当李牧回头时,甄宓已是迈步走出水榭。
只见她眉目含怒,粉面铁青,边走边说道:“主子无臣,天子有臣。”
向李牧说完此话,甄宓又道:“本宫承认陛下方才所说是颇有些道理,但是陛下实不该将此罪责担于陛下肩上。陛下并非是我大岐的罪人。”
明人当要说暗话,但听甄宓所说,李牧揣着明白故作惊讶道:“皇后什么时候来的?”
不答李牧所问,径直走至晁错身前,甄宓向他居高临下道:“晁掌故,陛下今日累了,你且退下休息,明日再来。”
“是,微臣这就告退!”
“晁掌故!”在晁错起身之际,甄宓又忽而向他寒声说道:“出了宫门,便忘了吧。”
“臣明白!”
甄宓的这句话虽未言明,但晁错哪里能听不明白。
目送完晁错离去,当着李牧的面,甄宓又豁然看向正站在水榭中的庞涓。
庞涓但见甄宓看他连忙跪到地上。
今日阳光正好,风也清爽。
只是甄宓的眼神却如那入冬的寒风般吹的庞涓透心的凉。
“你也给本宫……!”
“诺!”
还没等甄宓将这一句说完,庞涓便紧忙从地上爬起,而后在李牧睁大的眼睛下一溜烟的跑出水榭。
跑出水榭不说还连带着将正向水榭阴沉走来的季明也一并拉了走去。
阳光洒在水面,倒影几抹颜色。
李牧本以为只待庞涓一走甄宓便会急着向他问话。
诚然是他想错了,这庞涓一走,人家根本就不带搭理他的径直往水榭里走。
走入水榭,寻了一个观景绝佳之所,甄宓便开始欣赏起这一池的风景来。
但见甄宓如此无视于他,李牧亦一步并作两步的步入水榭,并走到她的身旁。
“那个……没想到庞涓这家伙还会抢答。”李牧没话找话的当先开口说道。
但见甄宓依是一幅不愿搭理他的样子,李牧又道:“方才你发威的时候连我都被吓到了。教我两招眼神杀如何?”
依是如前,李牧等了片刻,依是没等来甄宓的开口。
“喂,不带你这样的,你这样很容易让我不安的。”
“你还会不安?”
依是看着水塘,甄宓忽然冷声向李牧问道。
“我又不是爬虫,当然会不安。”但见甄宓开口,李牧厚着脸皮回道。
无视李牧所言,甄宓继续望着这波光粼粼的水面说道:“陛下一再给本宫惊喜,当真是让本宫不得不一再对陛下另眼相看。若陛下再有惊喜,可否提前告知本宫一声,好叫本宫早做心理准备,到时,别惊喜不成反倒受了陛下的惊吓。”
李牧知道这是甄宓在埋怨于他,只是她这怨气来的好无道理。
难道她不应该先夸赞一下今日他与王莽针锋相对时的那一灵光一闪吗?
“陛下,本宫可否问陛下一事?”
便在李牧正欲开口回话时,甄宓忽而自水面收了目光看向李牧问道。
“问什么?”但听甄宓问的如此郑重,李牧亦收了心思向她皱眉问道。
直视李牧,似要将他看穿一般,甄宓一字一句向他沉声问道:“本宫想问陛下,王莽寿辰将近,陛下是从何处听来?”
“就问这个?”
“就问这个!”
“画履!”收起疑惑,李牧向甄宓继续说道:“还记得你让我看的那些画履不?那些画履上本就有朝臣们的生辰。”
向甄宓说完此话,李牧又仿似想到什么一般突然向她问道:“我说,你们的筹谋该不会与王莽的寿辰有关吧。”
“你说什么?”但听李牧所问,甄宓眉目一寒,冷声向他问道。
该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
瞧着甄宓那一副欲要要杀人的模样,李牧心中一惊,紧忙闭了嘴巴。
“原来如此!”似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甄宓忙收了眼中的杀意,重新看回水面。
在甄宓重看向水面后,二人之间的气氛亦彻底凉透!
王莽寿辰是在下月,也便是说甄宓与那冀北李室极有可能会在下月王莽的寿宴上对王莽动手。
那他自己呢?
他又在这场对付王莽的惊天密谋中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是用来牵制、迷惑王莽的傀儡,还是有其他用途?
若有其他,又其他何用?
虽一时间无法猜出自己于他们的真正用处,但李牧却深知他日后的结果。
若王莽身死,冀北李室当不会容他。
这之中,最好的结果便是冀北李室变成又一个王莽,最坏的结果便是冀北李室让他禅位。
做不做这个皇帝其实李牧真无所谓,但从如今的形式看来,他唯有将这个皇帝坐稳当了,才能保住性命。
想到此处,李牧再次看向甄宓。
甄宓可是他活下来的关键,即便她身上长满了刺,李牧也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为了活下去,李牧心下一横,忽而脚下打了一滑。
这一滑不偏不倚正巧滑出水榭。
甄宓但听身后动静,匆忙回身看向身后。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那李牧两眼翻白,手脚抽搐,模样好生吓人。
“李牧!”情急之下,甄宓唤了李牧真名。
情急之下,甄宓紧忙跑至李牧身旁弯身查看李牧情况。
亦在她弯身刹那,李牧忽而自“昏厥”醒来一把抱住甄宓双腿。
这一抱令得甄宓心下大惊,并于惊慌中使劲挣脱。
选择滚出的方位在自己算计之内,甄宓上前查看亦在人情之中。
平日里他根本没有与甄宓独处的机会,如今水榭无人,当是混蛋之时!
虽然此番做法是有些无耻,虽然他也不知道事后甄宓是否会真如那些情感小说里说的那样深爱上他。
“管他妈的,又不是没调戏过,她不是当时也没咋!”
“放下我!”
便在李牧正欲扛起甄宓往身侧的假山林里跑时,一道反光忽而落入李牧眼眸。
“你若不放,我便自尽于你面前。”
一滴红到鲜艳的露珠在李牧抬头之际掉落到他脸上。
感受着这滴露珠的温热,李牧如定身般当场定在了原地。
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正被甄宓抵在自己那净白如雪的玉颈上,一滴鲜血正在这柄泛着寒光的匕身上流淌。
甄宓紧握匕首向李牧一字一句道:“冒犯我前,你若先搜我身,再缴我匕首,兴许便是另一个结果。”